五百塊香皂,去除制定模具的費用,利潤大概在四百八十元左右,怎麼算都是划得來的。
宋時好籤完合同的當天就直奔宏光日化廠,老劉已經不像開始時對她那麼愛答不理。
見她風風火火闖進來,老劉甚至主動從視窗探出身,“油又用完了?”
宋時好點點頭,“我這次可能要的多一些,還是得分幾次來拿。”
聽到她說要分幾次來,老劉眼底的光黯淡了幾分,再開口時,口氣略顯無奈,“都好啊,反正再過兩個月,想拿也拿不到了。”
宋時好聽出不對,忙問道:“怎麼了劉叔,廠子出事了?”
老劉重重嘆了口氣,伸手抹了把臉,露出眼角深深的皺紋:“廠子要倒閉了。裝置老化修不起,原料價格又漲,上頭批不下來資金,月底就徹底停工。”
他指了指倉庫方向,聲音發悶,“你看,那些機器都停了大半,現在就靠賣庫存勉強撐著。”
宋時好心裡猛地一揪。
她太清楚小廠子的艱難,當初要不是廠長肯賣油給她,她根本沒機會接下這個大訂單。
目光掃過牆上斑駁的獎狀,還有牆角積灰的“先進單位”錦旗,想起初見廠長時的情景,她做了個決定。
老劉見宋時好忽然沉默,也有點鼻子泛酸。
本來不該和她說這些,畢竟她也不是廠子裡的員工,但幾次相處下來,老劉發現宋時好是個品性不錯的年輕人。
他現在知會她一聲,也是讓她有個到時候買不到油的準備。
“其實廠長一直都知道,你買椰子油可能是自己在做皂,你一個人帶孩子也不容易,不管掙多掙少好歹有進項。”
宋時好順著窗看向外面,視線緩緩掃過廠區內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木……
“劉叔。”她捏緊手裡的檔案袋,“廠長在不,我有事想找他說。”
老劉嘆了口氣,“在辦公室呢,我帶你過去。”
宋時好跟著老劉上了三樓,廠長辦公室裡,吳廠長正手撐在辦公桌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
他聽見了腳步聲,以為是財務上來的,眼都未睜,“工資算出來了嗎?缺口還差多少。”
“吳廠長,是我。”宋時好開口打招呼。
聽見脆生生的女聲,吳廠長睜開了眼,“是你啊小同志,今天也來買油?”
他又看到宋時好身邊的老劉,說是責問,語氣卻沒那麼重,“怎麼把人帶這來了?”
老劉撓撓頭正要解釋,宋時好卻搶先一步開口:“吳廠長,我聽說廠子要停工的事了。”
她把檔案袋放在桌上,從裡面抽出那份五百塊香皂的訂單合同,開門見山,“我這次接了大單子,如果您信得過我,咱們可以合作。”
其實宋時好心裡也明白,五百塊對她來說是大單子,但對宏光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但她的目標並不是用這筆訂單的收益來盤活宏光,這份合同不過是她證明能力的一塊敲門磚。
吳廠長目光掃過合同上的公章,眉頭皺得更深:“小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知道你想幫忙,但宏光廠現在的裝置連正常生產都難,萬一耽誤你的工期......”
“不會耽誤!”宋時好翻開合同附件,裡面詳細列著原料需求和時間節點。
“我來提供配方和原料,廠長您只要出兩臺機器就可以了。”
“咱們廠也不小,找兩臺還可以用的機器,應該沒問題吧?”
宋時好引著吳廠長看合同,“廠長,如果您不想合作,那就當是我跟您租的機器,我給您按日結算租金,怎麼樣?”
辦公室陷入短暫的沉默。吳廠長盯著窗外鏽跡斑斑的煙囪,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廠子剛成立時的熱鬧光景,那時他們也是響噹噹的“明星企業”。
視線移回到宋時好身上,這個小姑娘很有他當年的風範,以後必也不是等閒。
“小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吳廠長嘴角勾起無力的笑,“但這個,並不能解燃眉之急。”
“不過,我現在還是廠長,有些事我還能做主,你要是需要藉機器,直接來就行。”吳廠長承諾道。
宋時好咬了咬唇,還是將心中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吳廠長,其實我知道您不會接這個合作。”
“我來,是有辦法讓廠子重新運作起來,您願意試一試相信我嗎?”
吳廠長聞言,原本低垂的目光猛地抬起,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
他盯著宋時好,像是要看透她單薄的身軀裡究竟藏著多少底氣:“小同志,宏光廠走到今天這步,不是幾句話就能救活的。裝置、原料、資金……哪樣不是壓在脖子上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