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本來也沒打算瞞著,既然正主都問到頭上了,她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了。
“是來找你的,你不是忙麼?”江母轉身走過來坐在沙發上,大有一副好好聊聊的架勢。
“其實這也算是好事,你說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要不是跟我們進了城,哪有這麼多好條件的小夥子供你選。”
江母端起搪瓷缸抿了口水,杯沿磕碰著假牙發出細微聲響:“就說那個急診科的周醫生,他爸可是紡織廠的老領導。還有住院部小王,家裡在供銷社有點門路,以後買啥緊俏貨都方便......”
她絮絮叨叨說著,眼角餘光瞥見宋時好攥著扳手的指節發白,卻仍然不住嘴。
“作為你的婆婆,我能做到這份上,也算是盡心了,這幫人的背景我都打聽過了,靠譜的。”
“再說了,你是個二嫁婦,人家男方不嫌棄,你就燒高香吧。”
“這兩天可把我累壞了。”說到這,江母搖頭晃腦的,得意一笑,還覺得自己挺有功,“不過也沒算白忙活。”
江母的自說自話讓宋時好覺得可笑非常,她冷冷開口,“那我還要謝謝您了?謝謝您這麼用心替我選夫?”
“那倒也不必……”
江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時好的質問聲打斷,“你問過我嗎!你是我什麼人!”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江母一跳,她當即也變了臉,“你咋這麼不識好歹,衝我嚷嚷什麼,我給你挑的都是正經人家,哪像你的叔嬸……”
說到這,江母反應過來不對,她這不是把自己繞進去了嗎?
宋時好嗤笑一聲,眼中滿是嘲諷:“現在知道提叔嬸了?當初要不是他們把我當成累贅,急著把我嫁出去換彩禮,我也不會認進江家。”
她的聲音發顫,屬於原主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來,“就因為我無父無母,我就該被人隨意安排人生?就因為我是二嫁婦,就該像物件一樣被挑來揀去?”
“您自己也是女人,也經歷過一樣的事情,怎麼就能狠下心讓別人走你的老路?”
江母被堵得說不出話,臉漲得通紅,說得冠冕堂皇:“我還不是為你好!你一個女人,沒個男人依靠,以後怎麼辦?”
宋時好氣笑了,“怎麼辦?我靠自己一樣能行!”
她站起身,寒聲道:“您的好心收收吧,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我的事,你也少管。”說完她轉身就走。
江母氣得渾身哆嗦,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將手裡的搪瓷缸子重重摔在地上。
“我還真不稀得管,你這麼有能耐,你別住這兒啊,這是我兒子的家!”她指著宋時好喊道。
宋時好聞言只是站了一會兒,但沒回頭,輕飄飄回了一句,“那我搬走唄,我也不是非要賴在這。”
曾經她不離開是因為江曉月,但她現在想通了,她又沒有離開這座城市,如果江曉月想她,完全可以去找她。
她是放不下江曉月,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你!你!你有能耐走了就別回來!”江母發了狠。
她就不信,在這裡舉目無親的宋時好能有地方落腳,到時候她不還得求著回來。
……
第二天,宋時好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就在家裡等那些送禮的人。
她並不打算找物件,自然也沒道理收人家的東西。
江曉月紅著眼拉著宋時好的手,她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昨天還答應得好好的,今天卻要搬走。
那小模樣看得宋時好心裡一陣不捨,她蹲下身,輕輕擦掉江曉月臉頰上的淚珠。
工裝褲膝蓋處的補丁蹭過小女孩的手背:“曉月乖,媽媽只是換個地方住,你想媽媽了可以隨時來找媽媽。”
江曉月癟著嘴,只是一味搖頭。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踏車鈴聲,一個面生的年輕男同志抱著保溫桶站在巷口,看見宋時好腳邊的行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宋同志,我媽燉了雞湯……”他的目光掃過屋內氣鼓鼓的江母,聲音越來越小。
“謝謝你,不過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吧。”宋時好從口袋裡摸出髮卡,“這也是你送的吧,我也不能收。”
年輕的男同志一臉受傷,好不容易看到正主,迎來的的卻是兜頭而下的冷水,“為什麼?”
宋時好坦然道:“因為我並不打算找物件,我也不想結婚,你就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決絕的回答,尤其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年輕的男同志覺得丟了面兒,拿過宋時好手裡的東西,轉身就走。
後面再來的人,宋時好也是一樣的回答,忙活了近一上午,才把那些禮物退乾淨。
也讓院裡那些看熱鬧的鄰居們開了眼界,從來沒見過哪個女同志這麼招風。
不過也是,能長成宋時好這樣的,想不惹眼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