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院判驚詫的反應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丹清透亮的眼眸眨了眨,而後,她像天下間所有關心父母親長的孝順孩子,緊張詢問:“張大人,我母親的病很嚴重麼?”
但,她越是關切發問,陸氏的心虛越是無法壓制地達到頂峰。
最後,陸氏情緒徹底失控,衝著沈丹清惱羞成怒的破口大罵。
“放肆!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家中長輩與宮中大人皆在此處,哪兒有你一個晚輩說話的份?!”
“怎麼,難道你得了皇上、太后娘娘的獎賞,就連最基本的規矩禮儀都忘了麼?”
陸氏的厲聲訓斥,叫正廳霎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荃完全看不懂了。
就算侯夫人偏心養女,可沈四姑娘分明是在關心她,為她擔憂啊,她何故這般動怒?
老太太也覺得奇怪,擰著眉心緊緊盯著陸氏,“陸氏,你這段時間究竟是怎麼了?”
主母不像主母,母親不像母親。
著實叫永平侯府丟臉。
而被陸氏呵斥的沈丹清,臉上立刻噙上幾分極力剋制委屈的隱忍和懂事,低下了頭。
“母親教訓的是,是丹清妄言了。”
說罷,她將頭埋得更低些,挪著步子往後退開,乖順聽話像是要憑此討得陸氏這個母親一絲絲的喜愛。
見她這樣,李荃想到了宮中那些因為生母不受寵而被冷落、遺忘的皇子、公主。
李荃愈發有些心疼這個孩子。
但。
沒有人注意到,沈丹清低垂的眼眸裡,正閃爍著灼灼光芒。
這就受不了了?
也太沉不住氣了。
一會兒,張院判診出她一點病也沒有的時候,她又會怎麼辦呢?
“侯夫人……”
小小的插曲之後,張院判收回了手。
他認真將陸氏再看了一眼,試探問:“侯夫人這幾日除了情緒容易反覆之外,是不是其他不適的症狀都減輕了許多?”
老太太下意識否認:“沒有吧,昨個兒、今個兒,陸氏不都說——”
自己的病癒發厲害了,所以才不得不讓四丫頭取血麼?
“侯夫人!”
不等老夫人說完,張院判便再次高聲開口,“你最近是不是感覺身子已經好多了?”
這下,陸氏終於反應過來,如釋重負般連連點頭。
“院判大人果然醫術精湛!臣婦先前就說了,大夫之前開的藥有效,再多吃一段時間就可以了,不必勞煩張大人憂心的。”
“是了,根據侯夫人的脈象來看,侯夫人的情況確實已經緩和了不少,不過……”
張院判看了一眼沈丹清枯黃的面頰、蒼白的嘴唇,鄭重對陸氏說:“既然侯夫人已有好轉,就不要再遵循從前的方子了,更不必讓沈四姑娘身體再受到傷害。老夫會給夫人另外開個調理身體的藥方。”
“……”
沈丹清眼眸稍稍一沉,在心裡冷笑一聲。
張院判這個老狐狸,怪不得能在宮中伺候皇上、太后。他分明已經診出來陸氏根本沒病了,卻不願說出實情。
沈丹清其實明白他的顧慮。
皇上、太后獎賞她的旨意,不到半日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所謂割血救母的孝舉,其實是陸氏裝病、折磨女兒的卑劣手段。
傳揚出去,簡直是狠狠打皇上和太后的臉面!把天家的威嚴踩在地上碾軋。
到時候,永平侯府上下所有人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他作為道明實情的人未必不會被天威所觸及。
所以,他乾脆替陸氏圓了這件事,再提醒陸氏不要再用原來的方子,也算是變相幫她一把。
但,張院判著實低估了陸氏對沈丹清的刻薄和忽視。
陸氏一聽張院判不讓她用先前的方子,眉頭一下就皺緊了。
她捏著帕子、捂住心口,“張大人,原來的方子臣婦已經用得習慣了,要不……就讓臣婦再用一段時間吧,不必換方子了!”
若是不能再用之前的方子,她還怎麼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讓四丫頭取血?
那珠珠兒豈不是就會活活病死過去了?
這怎麼行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珠珠兒就這樣去了啊!
“?!!!”
張院判被陸氏的話驚得瞳孔都大了幾分。
不是,侯夫人就真不怕事情敗露了?
這可是欺君罔上、抄家滅門的重罪啊!
張院判倒吸幾口涼氣,忽然覺得他不該為如此愚蠢之人遮掩了!
“陸氏,你說什麼糊塗話!張大人願意為你開方,你敢感激才對!趕緊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