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壓抑的沉默，比任何聲嘶力竭的咆哮都更具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巖田課室每一個成員的心頭。
高田俊英沒有再說話，他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平靜地，逐一掃過他這些平日裡自詡為東京派精英的下屬。
那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像一群在猛虎巡視下，瑟瑟發抖的羊羔。
“巖田君。”許久，高田俊英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讓巖田正男的身體猛地一顫。
“你的《暗芝居》第三季，晚上十點半，準時播出，對吧？”
“嗨！是的，副局長！”巖田正男連忙躬身回答，那聲音裡帶著因為恐懼而出現的顫抖。
“很好。”高田俊英點了點頭，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清酒，輕輕晃動著，那清亮的液體在杯壁上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我希望，它能給我一個……驚喜。”
他說完，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出現了一絲褶皺的西裝。
“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一步。你們，好好‘慶祝’吧。”
他轉身離去，那背影，沒有半分怒意，卻帶著一種足以將人凍結成冰的失望與冷漠。
因為他這個常務副局長，的確沒必要在這裡了。
勝負已分。
既然都已經分出來了勝負，那麼在這裡，和不在這裡，又有什麼必要呢？
‘喀嚓——’
直到那扇厚重的包廂門被重新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巖田正男才像是虛脫了一般，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坐回榻榻米上。
“完了……”他喃喃自語，那張總是帶著幾分倨傲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知道，高田俊英最後那句話，不是鼓勵，而是一道最後的通牒。
如果《暗芝居》第三季的收視率，沒有一個還算的過去的數字。
不能取得一個足夠亮眼的成績，那麼等待他的，將是比失敗本身，更為可怕的……清算。
當然，誰都知道《暗芝居第三季》是超不過《世界奇妙物語》了。
畢竟光檔期就不一樣。
何況就是次黃檔，開播五分鐘就到10%的收視率，加上預估18%的最終收視率。
已經在次黃檔。
都不是說是第一檔的層次了。
已經是……
黃金檔的層次了！
要知道，黃金檔開播五分鐘到10%的收視率，整集播完以後18%的收視率，都算不錯的資料了。
現在他們面對的只是一個次黃檔的節目。
拿什麼打？
拿什麼拼？
那什麼比？！
“課……課長……”橋下一郎的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他看著巖田正男，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無助與恐懼：“我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巖田正男猛地抬起頭，那張鐵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困獸猶鬥般的猙獰，他一把抓過桌上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也點燃了他心中那最後一絲瘋狂。
“等！等我們的節目播出！”
他咆哮道：“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我們有前兩季的口碑！有最忠實的觀眾基礎！那個野原廣志，他不過是投機取巧，搞了個譁眾取寵的反轉結尾而已！”
“這種東西，看一遍新鮮，看多了就會膩！”
“現在他出現這個收視率也只是第一集而已！後面那麼多的集，我就不信他一直都能延續這個收視率！而我們，才是真正的王道！真正的經典延續！”
他的話語，與其說是在鼓舞士氣，不如說是在自我催眠。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
包廂裡，依舊是一片死寂。
……
與銀座這間高階居酒屋裡的絕望氛圍截然不同，此刻的【野原廣志·特別製作組】辦公室內，正沉浸在一片勝利的狂歡海洋之中。
“20.3%！最終收視率！20.3%！！”
明日海副局長几乎是從座位上直接站了起來，他手裡拿著那張剛剛從資料中心傳真過來的報告單，那張總是儒雅沉穩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毫不掩飾的狂喜與激動！
並且沒有猶豫，當即推開自己的辦公室的門，帶著還等待自己的秘書，來到了野原課室。
將這個訊息告訴了他們。
作為副局長，他當然有資格即時的知道收視率，而不是要等第二天。
頓時整個野原課室內都沸騰了起來。
“我們……我們破紀錄了！我們打破了次黃檔近十年來的最高收視紀錄！！”
“不！不是近十年！估計是近二十年！”
整個辦公室瞬間被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所淹沒！
佐藤健司和山本毅，這兩位見慣了風浪的老將，此刻都臉色漲紅。
激動的渾身發抖。
五分鐘破10%。
整集完結破20%！
這是什麼概念？
這是什麼水平？
這是什麼級別？！
他們一清二楚！
這就是無敵！這就是天下無雙！這就是東京第一！
不。
這是霓虹第一！
佐藤健司和山本毅攥緊了拳頭，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思考了，只是滿臉漲紅，看著周圍那些都和他們差不多模樣的老兄弟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彷彿激動間連呼吸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們做到了！我們真的做到了！”
“野原課長！您就是神！”
所有人都在歡呼，所有人都在吶喊，所有人都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腎上腺素分泌，激動的不能自己！
他們看著那個從始至終都只是平靜地微笑著的年輕人，那眼神，像是在仰望一尊剛剛由他們親手鑄就，散發著萬丈光芒的神祇！
“大家冷靜一下。”
在這片狂熱的海洋中，野原廣志的聲音，像一股清泉，瞬間撫平了眾人心中的躁動。
他走到那臺依舊亮著的電視機前，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十點二十八分。
“好了各位，真正的審判，現在才剛剛開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由我們‘優秀的同事’，巖田課室所帶來的……《暗芝居》第三季吧。”
這番話，讓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
電視螢幕上，那熟悉的，帶著幾分詭異與陳舊感的片頭準時出現。
然而，當故事正式開始時，所有人的眉頭，都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畫面中，不再是那個熟悉的，戴著面具的紙芝居大叔。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狩衣，手持符咒，看起來一臉正氣的年輕陰陽師。
而故事的內容，更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不再是那些源於生活，細思極恐的都市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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