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縣,小山家。
從東京返回的第三天,那股屬於大都市的喧囂與浮華,終於在這座寧靜小城的日常裡被徹底滌盪乾淨,只剩下一些如同潮水退去後,遺留在沙灘上的細碎貝殼般的記憶,在不經意間閃爍著遙遠而迷人的光。
那是東京都的繁華。
小山芳治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盤腿坐在客廳的矮桌前,看著電視裡播放的本地新聞,卻總覺得這熟悉的味道里似乎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讓人心跳加速的刺激。
他呷了一口茶,那張總是板著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悵然。
“唉……”
一聲帶著幾分慵懶與不滿的嘆息,從旁邊和室的紙拉門後傳來。
小女兒夢伢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穿著粉色的睡衣,打著哈欠走了出來,那張青春洋溢的小臉上寫滿了無聊。
她往榻榻米上一癱,像一條被抽掉了骨頭的鹹魚,有氣無力地抱怨道:“好無聊啊……跟東京比起來,我們熊本簡直就是鄉下嘛!連個像樣的百貨公司都沒有,電車半小時才來一趟,晚上八點以後街上就跟鬼城一樣。”
只是還沒等她說完,小山芳治那‘鄉土自尊’的神經就被狠狠挑動了起來。
“胡說八道!”
小山芳治將茶杯重重地頓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那雙教導主任特有的銳利眼神,像兩柄出鞘的短刀,狠狠地刺向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熊本再差,也是我們的家鄉!這裡有我們的親人,有我們的根!”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東京再好,那也是別人的地方!我們是熊本縣人,就算在東京待一輩子,也成不了真正的東京人!”
“那我就嫁給一個東京人不就好了嘛?”
夢伢不服氣地撅起小嘴,用一種天真的殘忍,精準地戳向了自家老爹最脆弱的軟肋:“就像二姐一樣,找個像廣志姐夫那樣的男朋友,不就什麼都有了?”
“你——!”
小山芳治被這句話頂得氣血上湧,那張冷硬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指著夢伢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卻又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反駁。
想想野原廣志這個準女婿的成功身份和地位。
以及讓他都羨慕的豪車和收入。
還真沒辦法反駁!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然我真的會打你!”這更讓小山芳治氣惱的腦袋都在冒煙。
但對於這個最小也最疼愛的小女兒,他還真的束手無策。
“好了好了,一大早就吵什麼。”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簾被掀開,母親小山高伢端著一個木質托盤走了出來,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臉上,此刻也帶著幾分無奈。
托盤上,是幾碗還冒著熱氣的米飯,和一碟剛剛煎好的散發著醬油香氣的玉子燒。
很簡單也很家常。
“夢伢,別跟你爸爸頂嘴。”
大姐真冴也端著一碟醃製的小魚乾和一碗切碎的醬油蔥花跟了出來,她將小菜一一擺好,才用她那特有的溫婉語氣,對妹妹說道:“再說了,廣志君也不是東京人,他是秋田縣出身的。你啊,別總是好高騖遠,腳踏實地一點才行呀。”
“誒?姐夫不是東京人?”夢伢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第一次寫滿了純粹的震驚。
在她那簡單的世界觀裡,能在東京電視臺工作,能開得起那種豪華轎車,能隨手就買下那麼多名牌包包的,理所當然,就該是東京土生土長的‘貴族人’。
“哼,你以為東京戶籍是那麼好拿的嗎?”
小山芳治終於找到了挽回顏面的機會,他清了清嗓子,端起了那副屬於教導主任博聞強識的架子,沉聲說道:“我們霓虹的戶籍制度,管理得非常嚴格。想要從地方遷移到東京,需要滿足一系列苛刻的條件,比如在東京有穩定的、高收入的工作,有固定的住所,還要有公司或擔保人的推薦……手續繁瑣,稽核嚴格,比考東大還要難!”
他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雙銳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
因為越說他發現自己的準女婿越符合這個條件。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你有足夠的錢,或者有足夠大的名氣,為社會做出了傑出的貢獻……那又是另一說了……嗯,例如廣志。”
他這番話,顯然已經將那個雖然不是東京人,卻比任何東京人都更像‘天龍人’的未來女婿,劃入了這個例外的範疇。
“噗哧。”小山夢伢頓時發出輕笑:“什麼嘛!爸爸!到最後不還是姐夫嗎?”
這頓時讓小山芳治感覺到了權威受損。
但又說不出什麼來。
只是催促道:“快吃飯吧!”他重新板起臉。
一家人圍著矮桌坐下,開始享用這頓簡單卻溫馨的午餐。
只是,那平日裡吃慣了的帶著媽媽味道的家常菜,此刻入口,卻總覺得有些寡淡。
“唉,還是好想念在東京吃的大餐啊……”
夢伢扒拉著碗裡的米飯,那張小臉上寫滿了回味:“那個法式焗蝸牛,那個入口即化的佐賀和牛,還有那個比我臉還大的龍蝦刺身……廣志姐夫也太會挑地方了,每一頓都好吃得想把舌頭吞下去!”
她這番話像一根點燃的引線,瞬間引爆了所有人關於味蕾的記憶。
就連一直板著臉的小山芳治,在聽到‘佐賀和牛’四個字時,喉結都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叮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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