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日東新聞》、《讀賣新聞》……
那些在通勤電車裡被無數雙眼睛審視的紙張,此刻如同被人潑了墨的宣戰書,娛樂版面上,用最大號的字型,最華麗的辭藻,為那部名為《鬼坊武士》的動畫,奏響了震耳欲聾的凱歌。
照片上,巖田正男與那位頗負盛名的松本大先生並肩而立,笑容自信得彷彿已經提前拿下了整個四月。
更刺眼的是,在這些洋洋灑灑的讚美詩的夾縫裡,總會不經意地,出現幾句關於《暗芝居》的、帶著輕蔑與憐憫的“客觀評價”。
“……畫風粗糙,製作簡陋,依靠一驚一乍的廉價驚嚇博取眼球,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深夜檔的曇花一現,終將在真正的鴻篇鉅製面前,顯出其小打小鬧的本質。”
“混蛋!”
鈴木課室,南村星一拳砸在桌上,那張年輕的臉上漲得通紅,滿是被人當眾羞辱的憤怒:“這算什麼?踩著我們上位嗎?太卑鄙了!”
“這已經不是宣傳了,這是人身攻擊!”長谷路走也氣得渾身發抖。
鈴木清斗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雨將至前的天空。
他死死地盯著報紙上巖田正男那張得意洋洋的臉,那股屬於老派製作人的尊嚴,被這赤裸裸的汙衊所徹底點燃。他猛地站起身,沉聲道:“我去找他!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簡直是我們電視人的恥辱!”
“課長。”
一個平靜的聲音,如同一杯清茶,澆熄了這間辦公室裡即將燎原的怒火。
野原廣志不知何時已從角落裡站起身,他走到鈴木清鬥面前,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搖了搖頭。
“沒必要去。”
他拿起那份報紙,目光掃過那些刻薄的字眼,嘴角卻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您看,他們罵得越狠,越是把我們和《鬼坊武士》綁在一起。東京的觀眾好奇心最重,他們會想,能讓報紙花這麼大力氣去踩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垃圾’?”
“所以他們也會來看《暗芝居》的,看看有多爛。但只要來了,他們難道就能逃得出去嗎?一旦發現自己被騙了,他們可是會憤怒的反撲的!”
他頓了頓,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洞悉人性的、近乎妖異的光芒。
“摸黑的流量也是流量,黑粉也是粉。有時候,詛咒比讚美,傳得更快。”
他將報紙輕輕放回桌上,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從包裡拿出另一迭厚厚的畫稿,那是剛剛完成的、暗黑武術會開篇的《幽遊白書》。
他將稿子仔細地裝進專用的信封裡,準備寄給集英社的田所編輯。
眾人看著他那份從容不迫,那份彷彿置身事外的平靜,心中的怒火竟真的奇蹟般地平息了許多。
果不其然,野原廣志的預言,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以一種近乎詭異的精準,得到了驗證。
週三,《暗芝居》第九集《作祟》播出,收視率一舉衝破了5%的大關,來到了5.02%。
然而,辦公室裡短暫的歡呼,很快便被另一份報表所帶來的陰影籠罩——《鬼坊武士》第二集,5.68%。
週四,《暗芝居》第十集《月》,5.22%。《鬼坊武士》,5.89%。
週五,《暗芝居》第十一集《錄影帶》,5.35%。《鬼坊武士》,6.07%!
巖田正男那不計成本的宣傳攻勢,如同洪水猛獸,裹挾著巨大的資本力量,將《鬼坊武士》的收視率,硬生生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
東京電視臺內部,風向也開始悄然轉變,對《鬼坊武士》的吹捧之聲不絕於耳,而《暗芝居》的奇蹟,則漸漸被渲染成了一場“運氣好”的偶然。
鈴木課室裡,那股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這冰冷的資料,壓得只剩下一簇微弱的火苗。
空氣再次變得壓抑。
每個人都像是在水下憋著氣,沉默地工作著。
他們知道,《暗芝居》的第一季,只剩下最後兩集。而這個月的月底,也近在眼前。
那份象徵著榮耀的“一番”頭銜,以及決定著《暗芝居》能否有第二季的企劃審批,都像懸在頭頂的利劍。
只有野原廣志,依舊平靜如常。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場外界的喧囂,只是偶爾在畫稿的間隙,抬起頭,看一眼窗外那片被鋼筋水泥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眼神深邃的無人能懂。
週六的清晨來得比往日更安靜些。
辦公室裡瀰漫著一股宿命將至般的沉寂,所有人都到得很早,卻又都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著那最後審判的到來。
‘嘭——!’
課室的門此時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
橋下一郎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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