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一個投資不到十萬日元一集的垃圾幻燈片,在一個被所有人都視為垃圾桶的死亡檔期,拿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夢寐以求的收視率?
這不合邏輯,這不科學,這簡直是在公然挑戰他浸淫電視界十數年來的所有認知和經驗!
“啪!”
他終於沒忍住,抓起桌上的水晶菸灰缸,狠狠地砸在了鋪著昂貴波斯地毯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跟班們被嚇得渾身一顫,頭埋得更低了。
“都啞巴了?”巖田正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暴戾:“昨天不是還說得頭頭是道嗎?說他們是垃圾,是笑話,是電視臺的恥辱!現在呢?這個恥辱,把你們所有人的臉都抽腫了!”
無人敢應聲。
因為他們的臉,確實火辣辣地疼。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那部內部專線電話,尖銳地響了起來。
“叮鈴鈴——”
那鈴聲,在此時此刻,就好像是催命的鐘聲。
巖田正男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看著那個不斷閃爍著紅光的電話,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
但他知道,這個電話,他必須接。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暴怒與慌亂,拿起話筒,聲音瞬間變得謙卑而恭順。
“高田副局長,是我,正男。”
“來我辦公室一趟,現在。”
電話那頭的聲音冰冷、簡短,不帶一絲感情,說完便徑直結束通話。
巖田正男握著話筒,聽著裡面傳來的“嘟嘟”忙音,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緩緩放下電話,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有些凌亂的領帶,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辦公室。離開的背影,帶著一種奔赴刑場般的僵硬與沉重。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關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才稍稍減弱。
幾個跟班這才敢抬起頭來,相互交換著驚懼的眼神。
“完了……課長這次,恐怕要被副局長罵得狗血淋頭了。”最先開口的是那個名叫安人的心腹,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裡還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年輕些的助理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誰聽見:“那個2.98%的收視率,簡直就像是作弊!我昨晚第一時間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是統計科的實習生把小數點點錯了!這怎麼可能?那可是凌晨零點二十分啊!”
“統計錯誤?別開玩笑了。”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比較老成的策劃搖了搖頭,苦笑道:“這裡是東京電視臺,不是什麼地方三流小臺。我們的收視率統計系統是全霓虹最頂尖的,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二十年來從未出過錯。數字,是不會騙人的。”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數字不會騙人,騙人的是他們自己的傲慢和偏見。
“說實話……”安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我昨天晚上,偷偷看了一眼那個《暗芝居》的第三集……就是那個叫《家訓》的。”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怎麼樣?”有人忍不住追問。
安人嚥了口唾沫,臉上浮現出一絲後怕的神色:“媽的……別提了,看得我一晚上沒睡好。就那個氣氛,那個最後一眼……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感覺有個慘白的笑臉在盯著我。雖然製作是糙了點,但……但那玩意兒,是真他媽的嚇人。”
他的話,讓辦公室裡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都是業內人士,很清楚能讓同行都感到“嚇人”的作品,意味著什麼。
“看來……鈴木那個老傢伙,這次是挖到寶了。”有人喃喃自語。
一種微妙的氣氛,開始在巖田課室裡悄然蔓延。那是一種混雜著嫉妒、不甘、好奇,甚至還有一絲……敬畏的情緒。
他們決定了,今天晚上,無論如何,都要親眼看一看,這個創造了奇蹟的《暗芝居》,到底是個什麼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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