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坂田信彥也常常在想,這個小子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能做到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連創作出如此多,又如此優秀的作品。
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怪不得……這傢伙被稱之為‘怪物’。”
坂田信彥將這句感慨悄然收攏在心底,如同將一枚在夜色中再也掩不住的夜明珠收入囊中。
他微微頷首。
示意野原廣志與黑澤英二可以暫時離去了。
“我們告辭了,坂田局長。”野原廣志與黑澤英二兩人也相當識趣,點頭彎腰行禮離開。
當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之後坂田信彥那步履從容的身影,便來到了他辦公室的邊緣——那間坐落在製作局頂層,可以俯瞰大半個東京的落地窗前,靜靜的等待著。
冬日午後的陽光帶著一絲清冷的金色,斜斜地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將室內鍍上了一層肅穆的光暈。
高田俊英推門進來,恭敬的對著坂田信彥的背影低頭行禮:“坂田局長。”
“嗯。”
坂田信彥回應,沒有急著開口,眺望著窗外的東京繁華都市,過了片刻以後,也只是緩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輕輕坐下。
他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卻的香茗,淺淺啜了一口,目光平靜地落在高田俊英的背影上。
那眼神裡沒有責備,沒有怒意,只有一種深沉的審視。
“高田君,你來了。”坂田信彥終於開口說話。
“嗨!”高田俊英的身體猛地一顫,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對著坂田信彥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姿態,謙卑得如同一個初入職場的晚輩。
“局長。”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卻字字清晰:“我來向您彙報,關於新年晚宴的出席名單。我已決定,將我個人的名額,讓給野原廣志君。就和我之前給您申請的理由一樣,野原廣志君作為我們東京電視臺的未來,的確應該對他進行著重培養。”
坂田信彥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不起絲毫波瀾,彷彿在審視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試圖看清湖底最隱秘的礁石與暗流。
高田俊英被他看得心裡發毛,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那份本就緊繃的忐忑,此刻更是被無限放大,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
許久,坂田信彥才緩緩地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卻又帶著一絲欣賞的笑容。
“很好,高田君。”坂田信彥的聲音裡也帶著笑意:“你這次做得很好,懂得取捨,懂得大局。看來,你終於有了常務副局長的樣子。”
這番誇讚如同一道驚雷,在高田俊英的心頭轟然炸響!
坂田局長的誇獎可並不常見。
以至於高田俊英都呆呆地立在原地,那張總是陰沉的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間凝固,眼神裡都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從未想過,自己這個為了完成當初自己對佐藤德川承諾,讓野原廣志和他見一面的承諾,不得不放棄東京都政府宴會的名額,竟然會得到局長如此高的評價!
他原本以為坂田信彥會因為他擅作主張而責備他。
可現在……坂田信彥非但沒有責備,反而誇他“懂得取捨,懂得大局”,甚至說他“有了常務副局長的樣子”!
這……這簡直是有點意外之喜。
有點……弄拙成巧的驚喜感了!
高田俊英的心中此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他既為自己意外獲得的讚譽而感到一絲竊喜,又為自己那份“歪打正著”的動機而感到一絲羞愧。
他看著坂田信彥那張平靜的臉,那份久違的來自上級的認可,讓他那顆早已被派系鬥爭磨礪得堅如磐石的心,也泛起了一圈圈複雜的漣漪。
這讚譽他已經太久沒有聽到了。
太久了。
“局長……您過獎了。”高田俊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低著頭,不敢與坂田信彥的目光對視,生怕被對方看穿自己那份複雜的心思。
坂田信彥只是笑了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瞭然。
他當然知道高田俊英那點小算盤,也知道他背地後或許還有什麼打算。
但他更知道在某些時候,即便動機不純,也能為大局所用。
“過獎?”坂田信彥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更加語重心長:“不,一點都不過獎。高田君,你以為野原廣志的名額,真的是我臨時安排的,使用的你的名額嗎?”
高田俊英抬起頭,臉上寫滿了困惑。
坂田信彥看著他那疑惑的表情,緩緩地放下茶杯輕嘆道:“高田君,你錯了。野原廣志的名額,早就已經內定了。而且,不是我安排的,是東京都政府宣傳部,副部長藤原閣下親自點名要求的,而且據說,是藤原閣下的上級都認可了野原廣志,才額外特例點名的。”
“什麼?!”高田俊英臉上所有的血色都在一瞬間褪去,只剩下慘白。
眼神裡滿是駭然!
藤原閣下?!
那個掌控著整個大東京都市圈宣傳命脈的實權人物?!
他竟然,竟然會親自點名野原廣志?!這……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殊榮!
還是藤原閣下的上級都認可的事情。
這……
已經無異於驚雷!徹底將他的思維都炸的粉碎!
他這才明白自己那點小伎倆,在真正的權力面前,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多麼的可笑。他原以為自己是棋手,卻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被人隨意擺弄的一枚不起眼的棋子而已!
坂田信彥沒有理會高田俊英那震驚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高田君,你也要看得更遠一些。我們東京電視臺,乃至整個大東京都市圈,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經濟的騰飛,文化的崛起,都預示著一個全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高田俊英,眼神裡帶著一絲警告,卻又充滿了期許:“大東京都市圈,就是關東地區。關東地區,就是大東京都市圈。這兩個概念,正在不可避免地融合,成為一個更加龐大,更加統一的整體。而我們東京電視臺,作為這個區域最重要的喉舌,也註定要合二為一,成為一個,全新的,‘大東京派’。”
“如果我們繼續沉溺於派系內鬥,繼續互相傾軋,無法完成大東京都市圈的宣傳和文化領先地位,被其他地區,甚至是被其他國家給超過了。到時候,政府肯定會對我們問責。你明白嗎?”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擊在高田俊英的心上!
他那張慘白的臉上,寫滿了羞愧與……恐懼。
他這才明白,坂田信彥所說的“大局”,到底是什麼。那不是簡單的派系融合,而是關係到整個東京電視臺,乃至整個霓虹未來命運的,宏大布局!
現在的野原廣志竟然都已經來到了這樣的高度……
讓他高田俊英都感覺到了恐懼!
沒錯。
就是恐懼。
正因為他高田俊英知道那些白髮蒼蒼的老頭子,那些佔據高位的存在,到底是怎樣的冷漠無情,刻薄淡薄,所以他才會恐懼。
如果自己真阻礙了那些老頭子的佈局。
那麼自己……
估計將會被徹底的碾死在當場!
“局長……我……我明白了。”高田俊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低著頭,不敢再與坂田信彥對視。
他真的害怕了。
坂田信彥看著他那份畏懼的模樣,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知道高田俊英是真的聽進去了。
“很好,高田君。”坂田信彥的聲音,再次變得柔和起來:“既然你明白了,那麼接下來的工作,你就要多配合了。尤其是野原廣志這個年輕人。他是這個時代的天才,是這個時代,在我們霓虹現在和未來,很有可能引領潮流的旗手。他的才華,他的作品,都足以改變這個世界。給世界展現霓虹的文化!”
“所以以後你們之間,不要再有什麼‘東京派’和‘關東派’之分了。以後我們東京電視臺,只有,也只能有,一個‘大東京派’。所有的資源,所有的人才,都將為他所用。大家一起努力,共同開創,屬於我們東京電視臺的,新時代!”
高田俊英的臉上寫滿了複雜。
他看著坂田信彥,又想起了野原廣志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那顆早已被無數權力鬥爭磨礪得堅如磐石的心,此刻卻泛起了一圈圈苦澀的漣漪。
“是……是的,局長。”高田俊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他低著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坂田信彥看著高田俊英那份複雜的神情,只是笑了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閃過了洞悉一切的瞭然。
“高田君,你是不是覺得,野原廣志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便已取得了如此成就,有些不可思議?”坂田信彥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調侃。
高田俊英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羞愧。他知道,坂田信彥又看穿了他的心思。
“局長……我……我確實有些感慨。”高田俊英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他才二十三歲啊。他所取得的成就,已經超越了我們這些老一輩,奮鬥了半生,才能達到的高度。我……我確實有些,自愧不如。”
坂田信彥只是笑了笑。
“是啊,他才二十三歲。”坂田信彥只是笑了笑說道:“他所取得的成就,足以讓他在這片名利場上,吃老本,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高田俊英的心臟猛地一縮,他從未想過,坂田信彥對野原廣志的評價,竟然會如此之高!
“是的,二十年。”坂田信彥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廣闊的東京灣:“甚至,如果他願意,他可以活成一個符號,一個傳奇。他可以成為這個時代,最耀眼的那顆星。”
“所以,高田君。”坂田信彥緩緩地轉過頭,目光平靜地落在高田俊英的臉上,那眼神裡,帶著一絲警告,卻又充滿了期許:“你也要看得更遠一些。不要只盯著眼前的得失,不要只計較一時的榮辱。你要看到未來,看到我們東京電視臺的未來,看到我們霓虹的未來。”
“野原廣志,他不僅僅是一個天才。他,是這個時代,賦予我們東京電視臺的,最寶貴的禮物。我們應該做的,不是去嫉妒他,不是去打壓他。而是應該,去擁抱他,去培養他,去成就他。只有這樣,我們東京電視臺,才能在這場時代的洪流中,立於不敗之地。”
高田俊英所有的陰沉與倨傲,都在這一刻彷彿都化作烏有。
他明白坂田信彥所說的“未來”到底是什麼。
那不是簡單的權力交接,而是關係到整個東京電視臺,乃至整個霓虹未來命運的宏大布局!
坂田信彥已經為他指明瞭方向。
他知道野原廣志的時代已經無法阻擋。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選擇,就是順應潮流,與野原廣志合作,共同將東京電視臺製作局的蛋糕做大。
這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他緩緩地低下頭,對著坂田信彥深深地鞠了一躬。
“局長……我受教了。”高田俊英釋然。
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軌跡將徹底改變。
他將不再是那個沉溺於派系鬥爭的“東京派”二號人物,而將成為一個,為了“大東京派”的未來,而努力奮鬥的,全新的自己。
坂田信彥看著他那份複雜的表情,點頭笑了:“很好,高田,你不愧是我的弟子。你能明白就好。”
“是的……老師!”高田俊英聽聞‘弟子’這個稱呼,思緒瞬間回到了二三十年前,自己還是坂田信彥弟子的時候。
但高田俊英沒有停留,低頭彎腰鞠躬,告辭以後就轉身離開了局長辦公室。
隨著房門開啟又關閉。
辦公室內,再次只剩下了坂田信彥一個人。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窗外冬日裡薄弱的陽光,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吹散,天空漸漸陰沉下來。
然而,在這片即將降臨的暮色中,坂田信彥的心中,卻如同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
“是啊,廣志君。”坂田信彥喃喃自語,“你這個小子,可真是……太厲害了。厲害到,連我這個老傢伙,都忍不住,要為你,甘當綠葉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廣闊的東京灣,眼神深邃得如同浩瀚的星空。
海面上,一艘巨大的油輪,正緩緩地駛向遠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充滿了希望的航跡。
……
當那扇厚重的門在身後悄然合上,將坂田信彥目光與冬日午後的清冷一同隔絕之後,高田俊英的步履,卻並未像方才那般從容。
他走在製作局十七層那條空曠的走廊上,每一步都踏得極緩,彷彿在丈量著一個時代的長度,又像是在告別一段屬於自己的過往。
來到樓下,走廊盡頭。
那扇他曾無數次推開、無數次在門後發號施令的辦公室,此刻卻顯得異常沉寂。
推開門巖田正男、足利崇司、淺野貴太,以及安井貴和伊藤長安,五人正三三兩兩地坐在沙發上,或低頭沉默,或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那片被陰霾籠罩的東京天際線。
他們像一群剛剛從戰場上潰敗下來計程車兵,身上還帶著硝煙的痕跡,臉上寫滿了疲憊與茫然。
這個新年他們過得也並不愉快。
聽到開門聲,五人下意識地抬起頭。
當他們的目光觸及高田俊英那張略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平靜的臉時,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他們原以為,高田俊英會帶著滔天的怒火歸來,會像往常一樣,將所有的責任與失敗,都傾瀉在他們這些下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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