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時間,蒙馬特高地,一塊處處是鄉村和葡萄園、充滿田園風光的“好地方”。
一個規模龐大的莊園坐落其中,成片的葡萄、苜蓿、灌木叢與小森林,簇擁著一座剛剛裝修好、煥然一新的18世紀風格的小城堡。
城堡上那些狹小的瞭望孔已經被替換成了大玻璃窗,陽光可以自由地灑進來,房間也不復陰冷、潮溼。
城堡四周的箭塔頂端,飄揚著一面由「雙頭鷹」「麥穗、犁鏵」與「交叉的雙劍」構成的旗幟,在春風中獵獵作響。
此刻,城堡中央的小花園裡,一個年輕、挺拔、孤傲的身影,正矗立在一大叢盛開的鳶尾花旁邊,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憂傷。
一個盛裝的貴婦,正用痴迷的目光看著他——她不敢上前打擾,生怕中斷了這個文學天才的思路。
他剛剛完成《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這樣的傑作,不知現在又在醞釀什麼樣驚心動魄的故事——想必會再一次征服自己這顆柔軟、敏感的心。
他那打著補丁、肘部磨得光光的外套,此刻比沙皇參加「聖體禮儀」時穿著的那用金線縫成、綴滿寶石的盛大禮服,更有一種神聖、華美的氣質。
忽然,那個年輕、孤傲的身影在輕嗅了一下花香後,優雅地轉過身來,走向貴婦人。
他深栗色的頭髮不羈地披散幾縷劉海在額前,靛藍的眼眸深邃得像俄羅斯冬天的海水,嘴角那疏離、淡漠、又帶有幾分憤世嫉俗的譏誚弧度,讓貴婦人幾乎要醉倒過去。
他站在貴婦人面前,聲音低沉而冷淡:“芙佳,我還是回索邦上課去吧——即使它是那麼的僵化、無趣。
但身為作家,我必須懷有對知識本身的敬畏……”
被暱稱為“芙佳”的貴婦人聞著他嘴裡淡淡的菸草味,和身上似有似無的“十一區的臭”,滿眼是不捨:“萊昂,你真的要走了嗎?
那我用馬車送你去索邦。”
“萊昂”眼裡露出一抹遺憾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
“芙佳”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救:“我錯了……還是你自己走去坐公共馬車吧。
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
“萊昂”嘆了口氣:“抱歉,其實我不該對你這麼……嚴厲。”
“芙佳”連忙伸出一根指頭按住“萊昂”的嘴唇:“我懂,我都懂!從你決定為我放棄參加索邦的「詩會」,放棄取悅那些巴黎的庸脂俗粉那天——
我就知道只有你懂我……也只有我懂你……”
“萊昂”踮起腳尖、在半屈膝的“芙佳”額頭輕輕一吻:“不要著急,索邦的課很短,但夜晚很長……
有時候,等待,會讓酒更醇、蜜更甜。”
“芙佳”乖巧地點點頭,頜下蕩起層層肉浪,一直綿延到她飽滿得驚人的胸口。
“萊昂”毅然轉身,向著敞開的城堡門口走去,“芙佳”忍不住喊住他:“你說的,普羅旺斯那種滿薰衣草的莊園……100萬法郎就夠了嗎?”
“萊昂”沒有回頭,但聲音卻異常疲憊:“為什麼一切都要用金錢衡量?我對錢,不感興趣。”
“芙佳”驚覺自己又犯錯了,用戴滿寶石的手捂住嘴巴:“對不起,我只想確認夠不夠,我才能……”
“萊昂”沒有停下腳步:“那不是一座莊園,那是藝術的殿堂、是靈魂的棲居地、是自由的樂園……”
隨著他如詩般的吟唱在空氣中漸漸消散,“芙佳”——或者叫她巴爾芙·阿列克謝耶芙娜·杜羅娃-謝爾巴託娃男爵夫人——癱坐在草地上,滿臉紅暈。
就算整個巴黎的貴婦圈不接納我又怎樣?
就算整個巴黎的藝術家都不來參加我的沙龍又怎樣?
我有萊昂納爾,獨一無二的“貧窮的萊昂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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