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完全因為貧窮燒不起熱水,而是以冷水洗漱、擦身,在這個時代被認為是保持健康的重要方法。
19世紀早期,人們普遍認為疾病會以氣體的形式存在,會透過毛孔、鼻孔進入身體,引發疾病,冷水擦浴能讓毛孔收縮,阻斷“病氣”入體;
雖然到巴斯德發現細菌等微生物的存在以後,“毛孔恐懼”變成了“細菌恐懼”,中產階級和上流社會掀起了“消毒熱”,家家戶戶以瀰漫著石灰水的味道為榮,但使用冷水的習慣還是被普遍保留了下來。
不過萊昂納爾是下定決心,要是真靠寫小說發了財,能像福樓拜、左拉、莫泊桑一樣買得起大別野,自己一定要過上洗熱水澡的生活……
洗漱完畢後,準備出門的萊昂納爾給佩蒂交代了兩個任務,並給了她2法郎:
購買今天兩人的食物,並且按照之前他教的方式進行燉煮,中午和晚上他都會回家吃飯。
謄寫自己放在桌面上的《老衛兵》手稿,遇到不懂的單詞,可以查詢一旁的辭典——自己去年已經教過她基本的拼寫和查辭典的方法了。
佩蒂很聰明,學得還不錯;如果不是經常被她母親打斷去做家務的話,她今年說不定已經可以自己寫信了。
看著佩蒂重重點頭的樣子,萊昂納爾有些欣慰,拍了拍她的腦袋,匆匆下樓出門了。
索邦的課程一如既往的無聊,教授們重複著100年前甚至300年前的理論與作品,保守得像是從中世紀復活過來的殭屍。
伊波利特·泰納教授雖然古板,但是與他們相比,新潮得簡直像搖滾樂手——如果這個時代有搖滾樂的話。
百無聊賴的萊昂納爾躲在教室靠後的角落裡,在筆記本上繼續完成《老衛兵》的創作。
嗯,課堂上寫《頹廢的都市》畢竟還是太冒險了——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老衛兵原來真是追隨皇帝陛下的老近衛軍,在奧斯特里茨、在耶拿都立過戰功。但滑鐵盧之後,路易十八國王下了命令,這些皇帝的精銳都被解散了。他們中的一些人被遣返回鄉,更多人則被秘密警察像影子一樣盯著,也找不到正經工作。於是愈過愈窮,弄到快要討飯了。幸而槍法極準,有時替人打打獵、驅驅狼,換點麵包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好酒貪杯。拿到幾個錢,便直奔酒館,喝得酩酊大醉,常常誤了事。如是幾次,叫他幫忙的人也沒有了。老衛兵沒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竊的事。但他在我們店裡,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現錢,暫時記在黑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黑板上擦去老衛兵的名字。】
萊昂納爾正寫著,連課間休息都沒有起身,紙面卻忽然一暗,原來是有人站在了自己的桌前,擋住了光。
他抬頭一看,是阿爾貝·德·羅昂,領著他的一幫小弟,圍住了自己坐的這排座位。
萊昂納爾皺皺眉,經歷過校長室的事情以後,阿爾貝已經很久沒有找過自己麻煩了,今天這是故態復萌了?
沒等他開口,阿爾貝先說話了:“萊昂納爾,這個週末你有別的安排麼?”
萊昂納爾心說當然有,他剛剛收到加里布埃爾預支給「一個老實的巴黎人」的1500法郎現金和1500法郎匯票,週末正準備去看看房子,合適的話就儘快搬家。
但看阿爾貝的口氣不像是挑釁,於是問道:“怎麼,有什麼事嗎?”
阿爾貝躊躇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來意:“這個週末,我們要去「死亡帝國」探險,你要一起來嗎?”
萊昂納爾愣了一下,「死亡帝國」是刻在巴黎著名的地下墓穴入口處門楣上的一行字,也是那裡的代稱。
在這個龐大的地下隧道網路中,埋葬著自18世紀以來的600萬具屍骨,目前由教會管理,一向被視為禁忌之地,有許多靈異傳說。
遲疑之際,他分明看到一股輕蔑的微笑慢慢爬上了阿爾貝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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