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安何等敏銳，感受著楊豔緊繃的肌肉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再抬頭看去，當目光落於楊豔微微泛紅的俏臉上時，顧少安先是怔了怔，隨後抬起閒置的左手在楊豔的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篤”地敲了一記。
“想什麼呢？凝氣靜神。”
被顧少安敲了一下腦袋，楊豔捂著額頭“哦”，然後扭了扭身體調整了一下坐姿後，開始收斂心神。
見此，顧少安雙指再次落於楊豔身上，引導著楊豔內力的運轉。
竹舍的寂靜被爐火的暖光和窗欞上無聲更迭的雪影溫柔佔據。
直到確認楊豔的氣息沉凝，內力已能在體內隱脈間自發流轉，顧少安才緩緩起身。
他沒打擾沉浸在修煉之中的周芷若，徑直走到窗邊，從懷中取出了滅絕不久前交予他的羊皮卷。
目光在“降龍十八掌掌法精義”幾個虯勁古樸的大字上微微一頓後，顧少安目光方才下移，他逐字逐句的將這心心念念曠世絕學的奧義烙印在識海深處。
片刻之後，羊皮捲上的內容已盡數瞭然於心。顧少安將其小心收起，推開竹舍的木門，無聲踏入風雪。
清冷的空氣帶著雪後的凜冽，瞬間衝散了竹舍內的暖意。
顧少安足尖在厚厚的積雪上輕輕一點，身影已如柳絮飄起，無聲滑入被大雪覆蓋的竹林深處。
竹影婆娑，積雪壓彎了堅韌的竹枝。
立於竹林內空曠的地帶，顧少安雙眼輕閉，回顧了一番《降龍十八掌》的招式以及心法之後，身體之中的內力驟然運轉，雙掌抬起，掌影翻飛。
只是內力與招式的不協調，使得顧少安的掌法也充斥著初心者的僵硬和滯澀。
尤其是內力運轉時，反而像沉重的鉛汞，在未經開闢打磨的經脈通道中艱難蠕動。
對此，顧少安並沒有意外，而是全心全意感受著內力在體內的執行以及招式的配合。
但凡上乘武學，所涉及的心法皆是深奧複雜。
江湖中許多人都會有一個錯覺。
只要能夠得到一門強大的武學功法，潛心修煉一段時間後便能實力大增，名揚天下。
實則不知，越是高深的武學，修煉的難度也會越大。
就拿《落日劍法》威力，放眼峨眉，數十名長老都有修煉這門峨眉派內最頂級的劍法。
可能夠將《落日劍法》掌握到“融會貫通”層次的，唯有滅絕師太以及絕塵師太兩人。
更有修煉《落日劍法》十幾年的長老因天賦所限，現如今依舊還止步於“初窺門徑”層次者。
更別說《降龍十八掌》這樣外功至極。
出掌時，不但要考慮身體中的內力要按照心法口訣運轉，更要掌控內力運轉時的快慢。
抬手時內力該走到什麼位置，出掌時內力該到什麼位置，什麼時候內力需要灌入掌心之中，每一步都可謂需要牽動人的心神。不斷的協調，不斷的調整。
更別說這門《降龍十八掌》還屬於外功。
同樣需要兼顧發力的技巧以及氣力的調動。
難度可想而知。
即便是顧少安修煉時，這第一遍也也只是勉強擺出架勢卻幾乎沒能完整做出任何一個有效發力的動作，更像是一個生硬的模仿動作模型。
而且一遍下來，顧少安額角已滲出一層薄汗，在寒風中迅速冷卻。
第一遍打完後，顧少安並未著急開始修煉第二遍，而是凝神內省，腦中思索以及整理著方才修煉時所遇見的問題，以便於接下來修煉時儘可能的去調整。
直至百息後，顧少安方才再一次動身。
一遍。
兩遍。
直到一個時辰，重複第八遍修煉時，顧少安方才觸發【醍醐灌頂】的詞條效果，心神瞬間沉入一種空明之境。
霎時間，他的思維開始變得靈動，輕盈。
方才修煉之時每一個動作的彆扭感、內力的每一點阻滯、經脈筋骨傳來的每一絲細微痛楚，都如同被放大鏡聚焦。
《降龍十八掌》的口訣心法不斷如涓涓流水在心間流淌而過，與前面修煉時親身體會發現的問題不斷對照、解析、印證、融合。
哪裡是關節轉動不夠圓滑？
哪裡是勁力傳導路徑出了偏差？
哪裡是內力驅動的方式與大筋發力的節奏沒能同步？
一個個問題在腦中顧少安飛速閃過又飛速被解構。
直到一股“原來如此”的明悟感在心底浮現，顧少安身體方才再一次動了起來。
而這一次，顧少安的動作依舊緩慢。
卻多了幾分專注下的微調。
踏出的腳步更沉了幾分，似乎在積蓄腳下大地的力量。
右掌抬起時，他不再單純追求形狀，而是專注於感受腰胯旋轉瞬間傳遞至背脊，再由背脊肌肉束節節貫通至肩、肘、腕的“力線”是否存在。
內力再次艱難地驅動。
這一次，他不再盲目衝擊，而是配合著那緩慢沉重的動作節奏，如潮汐般一波波地推動，順著剛剛剖析出的“關鍵節點”嘗試凝聚、貫通。
動作笨拙依舊，身體各處筋骨筋肉在嘗試新發力方式時，發出了沉悶的摩擦聲，彷彿承載著過重的負荷。
就在“勢盡將收”的臨界點，他右掌隨著腰身微旋然後一送。
藉著腰部發力的瞬間，他內力在這一刻蜂擁入手掌之內形成一股特殊的勁氣，向前一掌拍出。
儼然有了一分“勁發腰脊，通達指尖”的味道。
嗤——！
一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風嘯聲驟然響起！並非掌力外放的銳響，更像是一股被無形凝聚拉扯的空氣被急速攪動撕開的聲音！
前方丈許處，一小片被風吹散懸空的雪粉，應聲被打散，形成一道短暫的霧狀軌跡！
“有效。”
雖然無比微弱，但這是真正屬於《降龍十八掌》內“亢龍有悔”凝聚出的掌勁，顧少安面露喜色。
而下一秒，顧少安忽然右臂隱隱有了一點點發酸的感覺。
卻是因為剛才使用“亢龍有悔”時那一瞬間一下凝勁發力所致。
“到底是外功，果然對於體魄的要求極大，也確實如師父所言這《降龍十八掌》不適合女子修煉。”
江湖中所謂的外功，皆是泛指兩種武學。
其一便是無需涉及內勁，單純以體魄催動的武學。
體魄越強，招式威力也會越盛。
其次便是如《降龍十八掌》這樣。
不但涉及到特殊的運勁技巧，更是對於武者的體魄以及氣力有著極大的要求。
若是體魄以及氣力不足者強行修煉，輕則難以發揮出武學的威力，重則，便會因修煉之時的力道反噬讓自身受損。
接連修煉了一個多時辰，只是讓顧少安摸到了《降龍十八掌》的一點邊角，竟然都未能入門，這也讓顧少安頭一次感受到頂尖武學修煉的難度。
“接下來每日怕是得花費不少的時間在這《降龍十八掌》的修煉上了。”
想到自己現在掌握的武學以及進度，顧少安只覺一天下來時間不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