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顧少安所問,孫白髮回應道:“老夫還以為你想要問什麼,結果只是這個問題,老夫的內功造詣,也一般,在江湖中也就是個二流,凝氣成元吧!”
孫白髮砸吧著旱菸杆,語氣輕描淡寫,煙霧繚繞間將他那張清癯的臉襯得有些模糊不清。
空氣彷彿凝滯了一瞬。
顧少安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他的唇邊,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意味深長的笑意。
那雙彷彿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眼眸,隔著裊裊上升的水汽,靜靜地看著煙霧後的孫白髮。
孫白髮被這無聲的目光看得心頭莫名有點發毛。
彷彿顧少安真的知曉什麼似的。
他忍不住放下煙桿,煙鍋在桌沿上“嗒”地磕了一下,略帶不耐地反問道:“怎麼?不信?”
顧少安聞言,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些,語氣溫和謙恭得挑不出半點毛病。
“前輩這是哪裡話,前輩乃當世高人,德高望重,豈會如那些滿口胡謅、信口雌黃的小人一般,隨意哄騙晚輩這等後進?前輩既然這般說,晚輩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話音入耳,孫白髮眼皮狠狠一跳。
“好小子!”
乍一聽,顧少安這話字字恭敬,句句在理,把他捧得高高的。
可孫白髮卻總感覺對面的顧少安是在拐著彎罵人。
可偏偏孫白髮還不好說什麼。
這拐著彎討了頓罵,使得孫白髮只覺一股憋悶感瞬間堵在胸口,那旱菸杆差點沒被他捏出印子來。
再看顧少安時,只覺對面這小子俊俏的臉,怎麼看都讓人雙手發癢。
眼看氣氛在顧少安那“真誠”的笑容和孫白髮無聲的憋悶中變得有些僵,顧少安適時地放下了茶杯,臉上的笑意斂去幾分,顯出一份恰到好處的認真與誠懇。
孫白髮正被憋得氣不順,喝酒感覺也失了幾分味道,沒好氣道:“行了,你小子到底有什麼事,直說吧!”
顧少安抬起頭,直視著孫白髮那雙蘊著星辰般深邃光芒的眼眸,語氣坦蕩而直接:“晚輩不才,想請前輩指點一番。”
“哦?”
孫白髮眉頭頓時一挑,重新拿起煙桿狠狠吸了一口,繚繞的煙霧遮住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玩味與審視。
他斜睨著顧少安,語帶調侃:“指點你?小傢伙,不過束髮之齡的年紀便已踏入後返先天之境,放眼整個武林也是鳳毛麟角,單論潛力與年輕一輩而言,你已是頂尖之列。老頭子這點微末實力,怕是沒什麼能指點你的了吧?”
一旁的孫小紅愕然道:“束髮之齡,那不是和我差不多大嗎?”
一邊說,孫小紅一邊上下打量著顧少安這修長的身形,怎麼看都覺得顧少安不像只是一個才束髮之齡的少年。
孫白髮慢悠悠道:“那會兒看他身邊放了一把重劍,應該是常年鍛鍊體魄使得看起來比同齡人更高大一些罷了。”
得知顧少安竟然與她差不多大,孫小紅心底一陣詫異。
而後看向孫白髮道:“可爺爺你之前不是說過武者年幼時骨骼經脈未徹底定型,若過度鍛鍊體魄,反而會長不高嗎?”
孫白髮翻了個白眼道:“人家峨眉派家大業大的,只要捨得花錢調理,免了骨骼和經脈的損傷便是,而且峨眉派的《峨眉九陽功》源於《九陽真經》,即便是隻有三成《九陽真經》的效果,修煉出來的內力也有溫養經脈修復內傷的效果。”
“只要不過度修煉,鍛鍊體魄那點損耗算什麼?”
面對孫白髮所言,顧少安笑著開口道:“前輩眼光毒辣,晚輩佩服。”
末了,顧少安話語一轉道:“不過武道浩瀚,猶如滄海之淵,晚輩雖僥倖有所成就,卻深知現在不過是略窺門徑罷了。”
“莫說與前輩這等凝氣成元的高手相比,哪怕是放眼天下,也算不得什麼,晚輩又豈敢生出自滿之心。”
顧少安這番話說的真情實意,確實也是顧少安心中所想。
人貴在自知。
放眼峨眉派,崑崙,華山這些二流勢力甚至江湖中一些一流勢力而言,年僅十五的顧少安有著現在的修為實力,固然難得。
但顧少安的眼光從來不是侷限於此。
而天機老人名字已經在兵器譜上第一佔據了幾十年,名頭雖然響亮,但其作風在頂尖高手中卻極為另類。
低調平和的近乎一個異類。
不似其他大宗師那般動輒開宗立派、樹大招風,甚至甘願混跡市井賣藝為生。
這樣的人物,雖身懷絕學,卻無甚野心戾氣,更不會像某些偽君子或偏執狂那樣動輒取人性命。
這樣一個現成的、幾乎沒有惡意的高手,在顧少安眼中,自然是一個見識頂級高手實力的最佳物件。
孫白髮聽著顧少安這番誠懇至極的話語,不一時間竟有些詫異。
他閱人無數,是真謙虛還是假客套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只是讓孫白髮意外的是能夠在如此年紀便後返先天,換了一般人難免心生自得驕縱之氣。
可顧少安卻是能夠保持謙遜,單單這一點,就讓孫白髮不由暗自點頭。
至於顧少安現在提出來的指點,孫白髮砸吧砸吧了兩口旱菸,看著臉上帶著明顯稚氣的顧少安,再看了看一旁的孫小紅。
想到孫小紅修煉這些年的實力和內功上的造詣,若是自己走了,自家這孫女.
想得深了,孫白髮嘆了口氣。
“也罷!當是結個善緣,留個人情,萬一小紅將來遇見什麼事情,好歹也能有個幫忙的。”
人老了,不自覺就會想很多。
其中最容易的,莫過於親人後輩的出路。
念頭落下,孫白髮開口道:“行,難得有能夠看出老頭子不一般的,看在你小子眼毒的份上,吃飽喝足後,老頭子陪你玩玩。”
見孫白髮同意,顧少安臉上笑容更加燦爛,立刻起身對著孫白髮行了一禮。
然後再起身走到孫白髮身邊,拿起酒壺主動為孫白髮斟酒。
眼睛瞥了顧少安一眼,知禮而行禮,天賦奇佳卻謙和不燥,加上這不俗的容貌和氣質,即便是孫白髮也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時間,竟是覺得顧少安看起來順眼不少。
片刻後,孫白髮看著還在旁邊幫著斟酒的顧少安擺了擺手道:“行了,老頭子自己動手便是,你小子也自己也去吃點吧!”
顧少安笑道:“前輩一會兒辛苦,晚輩自然不敢怠慢。”
“辛苦?”
孫白髮斜眼看了顧少安一眼,心中冷笑連連,不以為意。
見此,顧少安也不過多解釋,只是眼中一抹狡黠閃過。
半個時辰後,大同府以北十里的杉樹林內。
一處約莫直徑三丈的空地內,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滅絕,以及一旁明顯排隊的絕塵師太,孫白髮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忍住。
“小子,你說的指點,不是指只指點你嗎?”
顧少安笑了笑道:“能夠遇見前輩這樣大隱隱於市的高人難得,恰好家師和晚輩的師叔最近實力也有所精進,自然也想要求前輩指點,長幼有序,晚輩自然在長輩之後,辛苦辛苦前輩了。”
聽到這話,孫白髮忽然明白了此前在酒樓裡面的時候,顧少安說的“辛苦”是什麼意思了。
合著真是字面意思。
“老夫真是信了你的邪。”
這一刻,饒是孫白髮,也有了幾分吹鬍子瞪眼的感覺。
有心想走,可看著周芷若與楊豔身邊,一隻手拿著泥人,一隻手拿著糖葫蘆,頭上還插著一根玉簪子,滿臉笑容的孫小紅時,孫白髮欲要離開的腳,卻怎麼都邁不動。
“這小混蛋,當真精的跟猴似的。”
心中雖然暗罵,可看著遠處那笑的跟個小狐狸一樣的顧少安,孫白髮覺得顧少安看起來更加順眼了。
有天賦,難得,謙遜有禮,同樣難得。
可最為難得的還是一個弟子,行事之時,思慮不單單只是自身,還知道反哺師恩,為自己長輩謀利。
單單就最後這一點,就足以表明顧少安至少不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如果說,之前孫白髮還擔心白忙活,那麼現在這份顧慮,倒是安心了許多。
隨後,孫白髮看向對面的滅絕:“就是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啊!”
念頭落下,孫白髮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滅絕師太。
“來吧!正好老頭子我也看看,當初郭襄女俠的後人,現在還有幾分她的風采。”
孫白髮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菸燻火燎的沙啞,他甚至還隨意地用煙桿敲了敲鞋底沾上的塵土。
看著孫白髮這鬆散的姿態,滅絕眼睛輕眯。
老實講,對於對面的老人,直至現在,滅絕師太都未能猜出對方的身份。
站在這裡,只因為滅絕師太對顧少安的信任。
但對方這口吻,竟是一副認識祖師郭襄的姿態,這不禁讓滅絕師太心中的散漫有所收斂。
“晚輩得罪了!”
一聲清叱撕裂蟬鳴。
滅絕師太身影如離弦之箭,足下黃塵乍起!並未拔劍,她雙掌虛抬。
雙掌一左一右如推滔滔雲浪,掌風澎湃洶湧,攜著排山倒海之勢拍轟向孫白髮周身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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