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素素卻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姐姐的母親不是將軍府的千金小姐麼?姐姐不是仗著這個身份,不把小妹看在眼裡嗎?可惜啊,可惜,“她託著腮,歪著頭道:“將軍府已經在昨日,因謀反的罪名,於午時處刑。“她盯著長安,一字一頓道:“一百零三口,滿門抄斬。“
蔣阮只覺得五雷轟頂,心神巨亂。將軍府是她的外公家,雖然母親當年執意下嫁蔣權,惹怒趙大將軍,從此斷了聯絡,可是畢竟血濃於水,怎能不心如刀割?
她死死瞪著蔣素素,對方卻只是譏誚一笑:“姐姐這就惱了?不急,我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姐姐,日後相見便是。“
於是蔣阮便被送到了一個昏暗的屋子裡,掙扎了度過了幾日,直到今天,又才看到了光明。
門“吱呀“一聲開了。
滿身酒氣的肥肉男子,將面前的人一把抓過去扔在地上,神情十分猙獰。
依稀是個小男孩的模樣,正在奮力掙扎,待長安看到了那男孩的臉時,頓時大驚失色。
那是——沛兒!
宮中女子多福薄,許多沒能生下龍子,許多生下龍子就死了。沛兒的生母不過是一個小宮女,生下沛兒就死了。皇上並不看重這個出身低微的兒子,後來大抵是為了制衡,就將孩子交給她養。
六年時間,她與沛兒,早已有了親母子一般的感情。早在宮變的時候,她便命令自己的貼身宮女抱著沛兒逃走,卻還是逃不了。
“母親!母親!“沛兒掙扎著哭叫,卻躲不開那雙在自己身上肆虐的手。
蔣阮只覺得渾身冰涼,世人皆知長相侯李棟不能為外人道也的惡性,可如今,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這等惡魔欺辱。
她大聲呼叫,只能發出“啊啊“的嘶啞含混的聲音。
李棟厭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為什麼,娘娘非要這玩意兒看著我行事,實在是倒胃口至極。“
他想了想,到底屈從於皇威,不敢有其他動作,便專心欺負起被摔暈的男童來。
蔣阮坐在木盆裡,到這時,她方知蔣素素為何獨獨留了她一雙眼睛,她是要,自己看著最後一個親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像一個木偶似的愣愣的坐在盆裡,前塵過往一幕幕劃過眼前,母親死前灰敗的臉,父親涼薄的笑意,八皇子的承諾,蔣素素握著她的手道謝,皇上的冷眼,後宮的苦楚,最後變成了眼前掙扎哭叫的沛兒。
李棟不經意間回頭,冷不防看見木盆裡的人,嚇得一下子跌下床去,大叫:“來人啊,來人啊!“
木盆中的女子,神情木然,兩行血淚劃過臉頰,愣是洗出了慘烈的淒厲之感。破門而入的家丁一時也怔在原地,只覺得看到了地獄中前來索命的惡鬼,渾身冰涼。
李棟氣急敗壞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我亂棍打死。“驚懼之下,他早已將娘娘的命令拋之腦後,反正院子裡都是他的人,也不用擔心走漏風聲。
家丁回過神來,舉著棍棒衝過去,不由分說兜頭往下打。
沒有人聽到,木盆中人心中最深刻的詛咒:就算永不超生,灰飛煙滅,也只願生生死死化為厲鬼!讓害她之人血債血償!
與此同時,陽平殿內。
“皇上今日看起來真是分外精神。“蔣素素輕笑道。
新帝抬眸看向對面的女子,鳳冠霞帔,精緻的臉被華麗的衣飾襯得不似凡人,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蔣權的這個么女,的確是清麗絕俗。
“蔣阮還沒有訊息嗎?“冷不防,他低聲問。
蔣素素臉色一黯:“沒有,姐姐想必是攜了沛兒一道逃離了,這些年她也辛苦了,只是無論如何不該不信任皇上…“
新帝想到蔣阮,卻發現無論怎麼回憶,蔣阮在他的印象裡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名聲不好,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有姿色的女人罷了,他娶的是蔣家背後的勢力,蔣阮和蔣素素並沒有區別。蔣阮既然已經是先皇的女人,他絕不會娶。
雖然蔣阮已經是棄子,但他還是有些遲疑,在宮中這麼多年,許多時候都是靠著蔣阮度過險境,她的確幫過自己不少。可是,又為何不等到他下決定,就先一步逃離暗牢?
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
冷哼一聲,新帝道:“不識好歹。時辰已到,走吧。“
蔣素素福了福,將手放到男子手心。
慧德十八年,新皇登基,立蔣氏為後,親自加冕,寓永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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