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老村長家裡確實燈火通明。
秀蓮直呼敗家,這群酒鬼怎麼還不回去,合著大山買燈芯回家就是為了吃酒。
勤儉的她不由得跟老爺子抱怨,老村長只是搖搖頭,示意她一個婦道人家要給自己男人一些面子,最終秀蓮直呼我也不管了就回房睡覺去。
老村長吃著兒子從城裡帶來的零嘴,時不時望向了山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屋內全是光著膀子糙漢,算上陳大山幾個好兄弟,還有四五家的代表。
今晚村長家也難得開了一次葷。
幾斤大骨熬粥,配著醃菜和黃酒,眾人吃得津津有味。
骨頭嗦了又嗦,肉味都沒了也不捨得丟掉。
酒過三巡之後,幾家的代表也不禁開口詢問。
“大山,跟我們說說,大牛叫你們作甚去了?”
他們一來是打探虛實,二來就是蹭飯唄。
聽到自己婆娘說大山他們買了好多東西,聽到這個肚子裡饞蟲就忍不住了。
原本陳大山是不打算待見他們的,可三哥的一席話讓他直接大手一揮,搞了幾個硬菜招待這幾位鄉親代表。
陳大山沒說話,而是遞給了虎子一個眼神。
虎子擦著嘴角的油水,笑呵呵道:“怎麼?當初大牛說的事,你們想清楚了?”
“眼看我們吃香喝辣,打算跟我們幹了?”
賈三低著頭喝酒,時不時眯起眼打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眼神裡說不出的狡猾。
被問到漢子有些羞愧,當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岔開話題。
“我們就好奇問問,走在刀尖上的事情,我們還不想做。”
虎子剛想發怒,那你們還有臉來白吃白喝作甚,賈三不動聲色地在桌下按住了他。
給他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桌上頓時陷入了尷尬的局面。
眾人又看向了主家的陳大山,只見他自顧自的喝酒,臉上的沒有任何表情。
“這畢竟是掉腦袋的事啊!”
“我家裡還有個娃,老孃身體也不好,我是真怕我一死,他們哪有活路啊!”
幾家探口風的也附和道:“對啊!我們不是怕死,是怕死後家裡沒人照看。”
陳大山又仰頭喝下了一口黃酒,抬眼看著幾人,終於說話了。
“誰不怕死!”
“像我們這樣的,就算不被衙役殺死,也會在服徭役的路上累死,被災荒餓死也只是遲早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又冷聲說道:“我不想走到王三孃的那一步。”
王三娘也是村裡人,為了讓全家活命,在人市以十六個銅板賣掉了自己。
知曉訊息的王老漢直接瘋了,當天晚上就跑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家裡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死在了家裡,直到屍體發臭了才被發現。
眾人沉默了。
“我也有娃,我也有家,人家沉舟不是也有。”
陳大山盯著面前的骨頭,不知道想些什麼:“想活下去,只有這一條路。”
說完,他又猛地喝了一口酒,喉間辛辣的味道,讓他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嘶啞。
劉五看了幾家的代表:“大山,你我知根知底,這就不說了。”
“咋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說句攀關係的話,也算是一家人了。”
“那陸家來了多久,掐頭去尾不過三十年。”
“老陸還在的時候,我承認是老實本分。可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你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喝酒,怎麼談老陸的口風都探不出嗎?人家擺明了是不想告訴我們。”
那一晚,今晚在場的眾人都清楚。
“這是人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陳大山看了他一眼:“萬一老陸是染上了什麼命案,說出來那不是連累我們?”
“能來到石城裡的,又有哪一家又是乾淨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羞愧的低下的腦袋。
“劉五,你祖上做什麼你不是不知道!”
“殺人越貨,被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
“還有你韓成功,你老子是鎮安府槍棒教頭,殺了幾個狗官逃到青州的吧!”
“還裝模作樣說什麼江南流民,你自己聽聽你的口音像不像。”
被點到名的少年郎低下腦袋,腹誹道:難道我的口音不像嗎?
瞠目結舌的虎子,錘了他一把,妄圖給矇在鼓裡的自己出口氣。
“我說你小子怎麼從小耍棒子那麼好,你他孃的還跟我說什麼天賦。”
“感情你老爹是槍棒教頭。”
韓成功嘆息道:“槍棒教頭又怎麼樣呢?還不是鬥不過朝廷的貪官。”
“朝廷?”
一直沉默不語的賈三說話了:“眼下的局面,你覺得這個所謂的朝廷還能撐多久?”
“晉燕二州已經拉起起義的大旗,周邊的幾位藩王為什麼袖手旁觀,還不是在試探朝廷的最後的底牌,一旦朝廷打了敗仗無法穩定軍心,就是他們起兵謀反的時機。”
“晉燕一旦起兵,青州這個邊陲小鎮能逃過拉壯丁?”
“屆時,你我這輩,還是被拉上戰場去當炮灰。”
怎麼聊著聊著就聊到軍事話題了。
劉五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陳大山:“老實說,你們到底給大牛做什麼事!”
陳大山搖頭:“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