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得化不開的硝煙混合著焚燒屍體的焦臭,縈繞低窪營盤的上空。
晨風依舊在刮,卻始終吹不散這瀰漫的死亡氣息。
他們的動作熟練麻木,彷彿不是在處理同類的屍體。
有人用短刀割開倒斃戰馬,有的負責收攏無主戰馬、有的人在清理殘存的輜重....
更多的人,則專注於那些插在屍體上的箭矢。
畢竟是碳纖維箭頭,能回收利用的,儘量拿回去。
不遠處,一個瘸了條腿的老兵,正用一根撿來的斷矛當作柺杖。
艱難地在一堆疊羅漢般的屍體旁翻找著,似乎在尋找某個特定的目標。
他找到了一具穿著小隊長皮甲計程車兵,俯下身子在冰冷的屍體上摸索著。
掏出一個癟癟的皮囊,擰開塞子湊到鼻端聞了聞。
渾濁的眼睛裡似乎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
他搖搖頭,將皮囊隨手丟開,又繼續蹣跚地挪向下一個目標。
“動作麻利一點,怕什麼,都是死人!”
“你在幹嘛,那個破爛的盔甲就不要了。”
“還有你,那個旗子拿他幹什麼.....”
韓成功一邊指揮著士兵,一邊在巡視著有沒有活口。
“報!”
對講話忽然想起。
“啟稟明公,末將在三十里外發現敵將蹤影,人數約有上萬。”
“看情況,對方應該想從南評縣撤走,退至途州城。”
陸沉舟回憶著附近的地形圖,頓時有了注意。
“呼叫陳大山!”
“你的虎賁營修整如何,還有多少手榴彈!”
還在包紮傷口的陳大山,清理戰場的時候不小心被假死的人刺傷了。
聽到聲音之後,馬上拿起對講機回答:“隨時可以加入戰鬥。”
“不過手榴彈還剩下不到一百顆。”
“過來營地這裡拿,我派人運了五千百顆過來,夠你用了!”
陸沉舟找到一處還算好的大營。
令人在外面守著,自己進去把倉庫裡的這幾天的食物和手榴彈都拿了出來。
一些受傷計程車兵留守原地,協助打掃戰場和焚屍,等候慶陽方面來接應的援軍。
陸沉舟則是帶著三個營趕往南評縣。
許久未見宋叔文,甚是想念。
怎麼說都是他的老上級,順便敘敘舊,這是人之常情。
驕陽烈日覆壓著古道。
剛剛找到避暑的地方,許多士兵彷彿卸下千斤重擔癱軟在地。
經過一個月的長途奔襲,他們已耗盡了氣力。
昨晚又經歷了一場大戰,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逃命。
人聲疲憊、馬匹低鳴。
宋叔文吃著乾糧,眼神渙散。
他原本打算大軍圍城,不出三個月,便能攻下慶陽。
可沒想到,僅僅只是過了一個晚上。
不只慶陽的城門都沒看到,自己反而被打成了喪家之犬。
已經被追了整整兩天,一旦組織人手衝鋒,他們就躲得遠遠的。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昨天軍中就已經斷糧,如今個個身心疲乏。
反攻?
他們不兵變就謝天謝地!
營盤邊緣高坡之上,一隊斥候猶如貼地遊走的黑蛇,無聲地伏在冰冷枯草深處。
為首者正是陸沉舟,他舉著望遠鏡死死盯著前方鬆懈的營地,觀察著每一處細節。
敵人計程車氣已經被消磨代價,餓了幾天疲憊不堪。
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孫權會大敗了。
這個情況,八百人騎兵打餓著肚子的,那就跟砍菜一樣。
“虎賁營手榴彈靠近威懾,驍騎營攔截出口,韓成功可以勸降了!”
轟隆!
天罰一樣的聲音再次襲來。
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拿起兵器反抗,而是本能地尋找掩體躲避。
“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現在放棄武器投降,我們將軍答應既往不咎,還能讓你們吃上一頓好的。”
“宋定邦身為晉王,不思報效朝廷,竟然意圖招兵買馬謀反。”
“諸位將士切莫步入叛軍的腳步啊,現在棄明投暗還來得及!”
面對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宋叔文火冒三丈,舉起弓箭胡亂射了一通。
“胡說八道!”
“有種出來比試一番!”
被激怒的宋叔文,加上這些天積壓的情緒。
此時的他,已經方寸大亂。
“宋叔文不要在負隅頑抗了,你若是念及將士的生命安全。”
“你就應該放下武器,出來投降,我們將軍可以饒你一命!”
面對那些炙熱的眼光,宋叔文動作一滯。
眼看他有些動搖,身旁的副將竇童連忙勸阻。
“小王爺,三思啊!”
“您若是投降,那可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投降?
他要是投降,這個小王爺的名號就到頭了。
不投降是死路一條,回去照樣也是死路一條。
“您是代表了晉王的大旗,代表了宋家的臉面。”
“怎可向敵寇投降!末將目不識丁,也知忠心二字,”
竇童這位老將跪倒地,渾身顫抖:“末將願隨小王爺共赴黃泉!”
宋叔文踉蹌的跌倒在地。
他還有大好年華,怎麼可能甘心去死。
家族的榮譽,父親的期望,求生的本能.....在心裡來回交織。
沉默良久,宋叔文笑著拿起了長劍,選擇自刎留下一個美好的名聲。
竇童和一干親信緊隨其後。
陸沉舟看到這一幕,也不得不佩服,宋叔文還是有些骨氣。
他本以為對方會投降,然後利用此人做些文章。
最次也是,他怒火中燒反抗,然後煽動兵變,自己不費吹灰之力納降。
沒想到宋叔文選擇殺身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