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體質,終究是不同啊!
兩天後,諸侯並起的訊息已經傳遍大江南北。
孰忠孰反,百姓並不在乎,誰當皇帝也是如此。
誓討國賊,那隻不是都是為了一己私利藉口罷了。
袁本初的討董聯軍已經給出答案,他們分崩離析也是遲早的事。
果然,七天後,聯軍大敗。
各路諸侯返回封地,開始招兵買馬準備擴大地盤。
三天前,商縣的宋仲甫率兵前來借糧,被陳大山殺得丟盔卸甲。
陸沉舟估摸著就是宋叔文的主意,眼下看情況,他老子回來,他準備借兵來攻打清河。
昨天就讓王浩然修書一封送往朝廷,大概的意思就是臣願為陛下鞠躬盡瘁的話。
好讓皇帝封他一個大官當,當然不是為了過癮,而是在名義上能人順服。
上高皇帝遠,怎麼操作還是他說了算。
不封?
晉州現在就我一個帶頭抵抗的,你要是不封,那誰還敢幫你。
陸沉舟的算盤打得非常響,還特意送了當今陛下一個小玩意。
相信他一定會喜歡。
哎呀,沒想到我陸某人,竟然有當奸臣的氣質。
大明朝又缺少了一位國之棟樑啊!
實在可惜。
關中平原,晉城。
數年之前,老晉王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
大兒子的名字更是陛下親取——定邦。
京畿初定,陛下卻是一紙文書將他打回邊疆。
返程?
權力即將重新洗牌,盛宴剛剛開席的當口。
讓我這個渾身浴血,破開城門的“功臣”返程?
所有的血戰,所有倒下的三晉將士,都成了為他人作嫁的愚蠢笑話。
“晉王體恤朝廷,深明大義。北境安危,繫於王爺一身,確是不可輕離。”
“待此間稍定,朝廷必有恩旨撫慰邊軍將士。”
恩旨?撫慰?
那些倒在王都城下的三晉亡魂,他們的撫慰在哪裡?
他們的“恩旨”,大概就是這杯逐客酒吧。
老晉王返回封地之後,不久便鬱鬱而終,長子宋定邦繼承王位。
自繼位以來平定叛亂,收復涼州六軍,將異族入侵的腳步攔在了邊疆無法前進一步。
他對得起先帝賜的名字,也對得起父親的臨終囑託。
渭河之水,濁浪滔天。
寒風凜冽如刀,捲起岸邊枯黃的葦草和冰冷的沙粒,抽打在人和馬身上。
他獨自策馬,立於一處臨河的斷崖之上。
胯下駿馬不安地打著響鼻,噴出的白氣瞬間被狂風吹散。
腳下是翻滾咆哮的濁流,前方是蒼茫一片貧瘠荒亂的關中故土。
宋定邦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玉帶上。
那裡,懸掛著一塊溫潤的玉珏。
正面精雕著騰雲的五爪蟠龍,背面是四個古樸遒勁的小篆——“忠勤體國”。
這是當年離京時,先帝親手所賜。
是榮耀,是期許,更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它曾伴隨他度過沙場的夜晚,提醒著他的身份與職責。
忠勤體國……
這四個字,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掌心,更燙在心上。
金殿上那杯冰冷的餞行酒,魏王虛偽的笑容,齊國公看似溫和實則鋒利的逐客令。
還有那些圍在陛下身邊、如同禿鷲般興奮的目光……
一幕幕在眼前閃回。
“戍邊苦寒,王爺當速歸封地。”
“王爺體恤朝廷,深明大義……”
“邦兒,忠勤體國,莫忘了祖訓啊....”
一股無法遏制的暴怒,如同腳下黃河的濁浪,轟然沖垮了心頭的堤壩。
那玉珏上蟠龍的眼睛,彷彿也在嘲弄地看著他。
嘲弄著他的愚蠢,嘲弄著他的忠誠!
宋定邦思索良久,忽然張開手掌,任由那塊玉珏墜入下方咆哮奔騰的濁浪之中。
瞬間被翻滾的黃褐色河水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
“許到!”
宋定邦轉過身,聲音不高。
副將許到立刻策馬上前,停在斷崖之下。
他在那張向來沉默堅毅的臉上,終於又看到了多年前縱橫疆場的寒意。
“傳令。”
宋定邦的聲音平靜無波:“過河之後,封閉四州所有關隘。許進,不許出。”
“還有....”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濁浪翻滾的對岸:“本王要糧。”
“四州之內,所有官倉、民倉、商號,所有的糧食!一粒,都不許流出關中!”
“三個月後,本王要率領大軍進攻河東道。”
許到瞳孔猛地一縮:“末將領命!”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