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少說,陸沉舟開始集思廣益,準備下一步的攻城計劃。
“收到線報,昨夜時分,宋叔文已經帶著親衛返回途州城。”
王豹指尖撓頭,一時不知道這小王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接著道:
“風雪將至,他不好好地留守清河防止譁變。為何退至途州,莫不是心懷詭計。”
賈三眼眸一亮,望向了陸沉舟:“看來這位小王爺也受不了清河嚴峻的環境。”
“每日開支也不足以維持手下的軍隊,只能選擇把這個爛攤子留給了新任縣令。”
“王豹,這位新縣令可有派人打探,為人品性何如?”
“據聞,昨日這位縣令把家傳玉佩和大衣都賣了,就是為了給災民購置棉花禦寒。”
“看來這位新縣令倒是一個好官啊!”
聽著眾人的稱讚,陸沉舟陷入疑惑。
這倒是一個可以拉攏的人選。
“王豹,派人多多留意他的情況,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如果真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那麼攻下清河之後的內政就省去了很多麻煩事。
“風雪越來越大,這樣下去就算依靠著木炭,也會有人凍死在晚上。”
“陳大山、韓成功,你二人帶領手下去難民營地,協助大夫人的工作維持治安。”
“沈世龍帶幾名輕騎注意慶陽方向的異動,世鳳加緊騎兵的騎射練習。”
陸沉舟緩緩起身,臉上已是胸有成竹之色。
“開春之後,清、慶兩城,勢在必得!”
北風捲著雪粒子抽打窗欞。
漢子把最後一把茅草塞進牆縫,手指凍得發紫。
土炕上躺著五歲的女兒,裹著蘆花被絮像只奄奄一息的貓崽在床上瑟瑟發抖。
媳婦蹲在灶臺前,陶罐裡煮著曬乾的榆樹皮,混著半把發黴的高粱殼子。
“爹,我餓。\"
糯糯的聲音從被窩裡漏出來。
漢子看見女兒枯黃的小臉陷在破布裡於心不忍,摸出貼身藏著的觀音土。
土渣子粘在喉嚨裡火燒火燎,幼女嗆得直咳。
漢子又拿雪水給她灌下去,看見女兒嘴角滲出血絲,臉上卻是滿足的笑容。
漢子按耐住崩潰的情緒哄著女兒睡著後,出走屋子又對著牆上的積雪猛打一拳。
五更天雪小了些。
趁著媳婦和女兒睡下,漢子抹黑來到牆根下拿起柴刀,揣著麻繩和袋子往觀音廟去。
官道上橫著幾具屍首,蓋著薄雪像隆起的墳包。
有個婦人跪在槐樹下,正用石塊刮樹皮,指甲縫裡滲著血。
他認得那是東街的豆腐西施——兩天前她男人告狀,被官差打死在縣衙門口。
廟裡擠著二十幾個流民,漢子聞見焦糊味。
看著牆角的一個老頭正在烤著什麼,火爐裡黑乎乎的塊狀物。
“後生要來點麼?\"老頭咧開沒牙的嘴。
漢子看清他腳邊半截小孩胳膊,指頭凍得像紫蘿蔔。
跌跌撞撞退到神像後,發現供桌下蜷著具女屍,胸脯被剜去大半...
不多時,漢子揹著沉甸甸的東西趕回家中。
“你這殺千刀的!\"
媳婦捶打著男人的胸膛,望著他帶回來的肉塊。
“你瘋了!這是要遭天譴的!”
媳婦話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悶響。
幾個官差就推開大門,一把擒住了漢子。
“李水生!縣衙三令五申,不許食人充飢!你這是找死!”
主簿拿著賬本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穿著衣衫單薄的王浩然。
“老爺,放過我當家的吧,他也是走投無路啊!”
女兒縮在炕角,害怕地看著這一幕,哭得令人揪心。
王浩然揉了揉發脹的眉間,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那一包裹拿走。
又吩咐幾個官差去府上取些糧食過來。
寒風裹著雪粒子橫衝直撞,像千萬把剔骨刀在剮在他的臉上。
王浩然矗立在風雪中,自幼熟讀典籍心比天高的他,此時卻只能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既然改變不了,那他為何還要讀這麼多書。
心生憐憫的是我,無能為力的也是我。
望著潸然落淚的王浩然,主簿在身邊說到:“老爺,要不要去聯絡一下那位?”
陸沉舟麼?
可是宋叔文嚴禁他們出城接觸四海鏢局的人。
事到如今,他身無分文,又如何能讓對方運送糧食。
眼看王浩然有些異動,主簿又道:“他號稱及時雨。”
“聽聞他在石城裡救助了兩千多災民,但凡有把力氣都能留下幹活。”
“若是沒有,他也會拿些銀兩盤纏,讓人另尋他處。”
“此番作為乃是人中豪傑,不似那般發國難財的商賈可比。”
“事到如今,老爺為何不試試呢?”
王浩然被他說動了,但是又猶豫道:“可縣衙一貧如洗,又如何能買來糧食。”
“老爺事到如今,我們已經無路可走,只能厚著臉皮去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