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騁拒絕了唐蔓的陪同,獨自走了進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思緒也在瞬間,被拉回了五年前。
那一年,他也是這樣獨自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看著養父那蒼白乾瘦的身體躺在冰冷的鐵架床上,發青的臉上還帶著病痛折磨後的痛苦表情。
馳騁張了張嘴。
哽咽聲被堵在了喉嚨裡,只剩下無聲的嗚咽與悲嚎,直到顫抖的指尖落在鐵架床上。
刺骨的冰冷,將他瞬間拉回了現實。
魏翔的身上到處都是車禍和手術後的痕跡,青紫與鮮紅色的刀口交織在一起。
馳騁的心疼得快要窒息。
這樣傷痕累累的身體,魏翔在死之前,到底承受過多大的痛苦……
停屍房外。
唐蔓雙手環胸,靜靜地站在角落中。周圍人來人往,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操著口音濃重的外語。
異國他鄉,她的視線只盯著停屍房緊閉的大門。
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林晨希的電話。
“我已經帶著相熟的本地律師到了警局,車禍肇事者也已經抓到了,對方是酒駕。我們正在走法律程式。”
林晨希的聲音專業而冷靜。
唐蔓應了一聲,“醫院這邊我也處理好了,不過遺體無法運回國,只能就地火化。”
手機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半晌後,林晨希的聲音軟了幾分,“他呢?還好嗎?”
“馳騁還在停屍房和魏翔道別。”
“那他就交給你了,我處理完車禍直接回國。律所那邊最近離不開人。”
“放心。”唐蔓結束通話了電話,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
這時,停屍房的門開啟了。馳騁走了出來,他的神情已經不像在飛機上時那樣麻木。
他看了唐蔓一眼,問道:“什麼時候火化?”
“最早明天早上十點。”唐蔓回答道。
“好。”
馳騁點了點頭,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喃喃道:
“魏翔和我是老鄉,按照我們家鄉的習俗,帶骨灰回故土要紙錢開路,怕去世的人不記得回家的路……”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過現在沒這個條件,只能一切從簡了。”
唐蔓靜靜地聽著,眉頭擰成了一團。
話落,她故作輕鬆地拍了拍馳騁的肩膀,笑道:“你忘了?全世界都有唐人街。”
一小時後,車在紐市唐人街口停下。
兩人步行進去,走了十多分鐘就遇到了一家紙紮店。店主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華人夫妻。
聽到他們的要求,老闆邊從櫃檯後拿出紙錢,邊翻邊嘆息道:“如果不是為了養家餬口,誰願意跑到異國他鄉來呢?”
“就是可憐了父母,一心盼著孩子上完學了,能回身邊互相幫襯,沒想到最後卻白髮人送黑髮人……”
馳騁低著頭,攥著拳的指節已經發紫。
是啊!
當初魏翔的父母也希望他畢業就回家,一輩子安安穩穩。是他勸他們讓魏翔留在京都。
也是他,堅持讓魏翔出國參賽。
明明專案組選出的人是他,他為什麼非要多此一舉?
現在死的那個人,明明該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