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寒淵援契，罹蘇虎伺

刺骨的寒意，如同千萬根淬鍊自極北深淵的冰針，持續不斷地刺穿著秦羽兒沉淪的意識。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凍結靈魂本源的無邊冷寂，彷彿連時間的概念本身都被徹底冰封在了這萬載玄冰構築的永恆囚籠之中。

意識如同被遺棄在萬丈冰淵底部的渺小遊魚，每一次試圖向上浮起的掙扎，都耗盡了殘存的氣力，週而復始地對抗著那厚重如鐵、黑暗死寂的無形壁壘。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又一個世紀。一縷異樣的“光”，穿透了層層冰封的隔絕。

並非視覺意義上的光芒，而是一種……溫暖的存在感，如同極夜荒原上驟然燃起的篝火，雖不足以驅散整個寒夜的凜冽，卻頑強地在咫尺之間開闢出一小片不容置疑的溫暖領域，灼熱地炙烤著那蝕骨的嚴寒。

這縷溫暖，成了喚醒沉睡意識的契機。

秦羽兒覆滿晶瑩霜雪的長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如同冰蝶試圖扇動被凍結的翅膀。

她用了近乎耗盡意志，才終於撬開了那彷彿與眼皮生長在一起的厚重冰層。

視野先是模糊混沌的一片，只有朦朧扭曲的光暈和晃動不清的影子，如同隔著一層結滿冰花的厚玻璃觀察世界。

漸漸地，眼球適應了冰谷中漫反射的、並不算明亮的光線，視野開始艱難地聚焦。

首先映入她冰藍色眼眸的，是兩張陌生的面孔。

一位是身形挺拔如雪松的黑衣青年，他就那樣靜立在冰天雪地之中，氣息沉靜，卻又奇異地散發著一種令人心安的、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溫暖源流。

另一位，則是一個美得近乎妖異的少女，擁有一頭罕見的藤色髮絲和一雙流轉著金粉色光暈、彷彿能攝人心魄的眼眸。

她正歪著頭，毫不掩飾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眼神靈動狡黠，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與玩味。

他們……是誰？

聖城的守衛？

不，氣質截然不同，那些人的眼神裡只有冰冷的審視。

那麼……是前來探險的獵人或學者？

似乎也不像，黑衣青年那份平靜之下蘊藏的力量感，讓她本能地感到心悸。

難道是……來解救自己的人？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微弱火星，在她早已冰封的心湖上閃爍了一下，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但旋即，長達數年、彷彿無盡頭的囚禁生涯所積累的麻木與根深蒂固的懷疑，如同潮水般湧上，迅速將那點希望的火星淹沒、熄滅。希望越大，失望時的絕望便越深，她已不敢再輕易懷抱任何奢望。

“你醒了。”

黑衣青年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奇特的、能穿透靈魂寒冰的清晰力量，穩穩地傳入她的耳中，驅散了些許盤踞在腦海中的混沌與迷茫。

“我叫荀牧，她是阿帕絲。”他介紹得簡單直接，目光坦誠地迎上秦羽兒探究的視線，“我們來這裡，是為了你身上的冰系罹災之力。”

他的話語直接得近乎殘酷，沒有絲毫迂迴婉轉的客套。

在這種情況之下，虛偽的善意和含糊其辭毫無意義，坦誠的目的反而顯得更為真實。

秦羽兒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如同兩盞被重新點燃的冰燈，牢牢鎖定在穆潯的臉上。

她看到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那裡面沒有尋常人見到她時流露出的憐憫、貪婪、或是畏懼，只有一種近乎絕對的平靜與洞悉一切的瞭然。

彷彿他早已穿透她的皮囊，直視她靈魂深處最本質的東西，她的痛苦，她的力量根源，乃至她……作為“罹災者”的價值。

罹災之力……這帶來無盡災禍與囚禁命運的根源……他們是為了這個而來啊。

一絲苦澀如同冰原下的暗流，悄然在心底蔓延。但奇怪的是，比起之前預想中可能遭遇的剝削或更悲慘的命運，此刻她心中湧起的，更多的竟是一種麻木的接受，甚至……是一種解脫。

“我……需要怎麼做？”她聽到自己微弱的聲音，裡面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驚訝的平靜。

“我需要你自願分出一半的冰系罹災本源。”穆潯直言不諱，目光沒有任何閃爍。

“作為交換，我會幫你徹底擺脫聖城，重獲自由。並且，我會給你一個新的選擇，一個可以與你所愛之人攜手，安穩度過餘生的未來。”

他頓了頓，抬起右手，指尖幽光一閃，一枚鴿卵大小、通體流轉著溫潤乳白色光暈的奇異魂晶憑空浮現。

這魂晶內部彷彿有無數細小的符文在緩緩旋舞，散發出的並非冰冷，而是一種極致溫和、包容、彷彿能滋養萬物靈魂本源的磅礴生機氣息。

“煉化這枚特製的魂晶，我就能安全地引導並分割你的一部分罹災本源。”

“放心，這個過程不會對你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更像是……將一份過於沉重的負擔，分擔出去一部分。”

穆潯解釋道。

與對處理吳苦那種直接掠奪的方式不同，對於秦羽兒和丁雨眠這類情況，他的方法更傾向於一種“共生”或“分流”。

本質上是將罹災之力這個“蛋糕”做大，然後他取走額外增長的那一部分，而非損害原有的部分。

自由……與愛人共度餘生……

這些詞彙如同久違的陽光，穿透層層冰封，照射進秦羽兒冰冷的心房。

多麼遙遠而奢侈的夢想，她想起來陽光的溫度，想起了星毅那一那雙充滿擔憂和堅毅的眼眸。

她死死地盯著穆潯手中那枚散發著誘人生機的魂晶，又再次將目光投向他那雙深不見底、卻奇異地讓人感到安心的眼眸。

或許……他真的能做到？不論如何，這真的是她擺脫宿命、重獲新生的唯一機會了。

漫長的囚禁，早已磨滅了大部分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對未來僅存的一絲美好渴望，最終壓倒了所有的猶豫與懷疑。

冰封的心湖，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好，”她聽到自己用盡力氣，清晰地說道，“我願意！”

穆潯不再多言，指尖輕彈，那枚乳白色的魂晶化作一道溫和的流光，如同歸巢的乳燕，精準地沒入秦羽兒的眉心。

“嗡——”

魂晶入體的瞬間，一股溫和卻磅礴如海潮的能量瞬間化開，如同初春的暖陽灑落在凍土之上，溫暖而不灼熱的力量流淌進秦羽兒近乎枯竭的精神世界和四肢百骸。

那感覺並非強行衝撞，而是如同最細膩的春雨，滋潤著乾涸的土地，撫平著靈魂的凍傷。

緊接著，一種奇異的“剝離感”傳來，並非想象中的撕裂劇痛，更像是一直揹負著的千斤重擔，被一雙有力而穩定的大手，悄然分走了一半。

靈魂深處那冰系罹災的本源，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觸及、引導，然後循著某種玄奧的軌跡，緩緩流向穆潯。

而穆潯這邊，當那股精純至極、蘊含著極致冰寒規則的罹災本源透過神賦印記湧入他的精神世界時，彷彿瞬間將他的整個意識空間拖入了北極冰原的核心！

原本平靜運轉的各大星海同時劇烈震盪起來，被這股新生的、霸道無匹的冰寒能量攪動得天翻地覆！

這與他之前汲取丁雨眠尚未完全成長的罹災之力感覺完全不同！這是一股已經成熟、幾乎擁有完整規則形態的力量！

然而，穆潯早已今非昔比。身負三大罹災之力打下的雄厚根基，以及超階巔峰的強大精神力和對能量近乎變態的掌控力，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詛咒之力化作無數暗紅鎖鏈，纏繞、束縛著冰寒能量的暴虐；水系罹災之力則如同溫暖的洋流，包容、引導著它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