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蘭根據賣茶葉蛋大娘的描述,立馬猜出眼前這個眼神不善的女人應該是張廣文的妻子田採花。
張老太一見宋玉蘭和陸奕辰,那張佈滿褶子的臉瞬間拉得老長。
她撇著嘴,從鼻子裡重重哼出一聲:
“喲!我當是誰這麼大手筆,原來是你們買了丁家的院子啊!”
聲音又尖又酸,彷彿含著口陳年老醋。
她心裡那個悔啊,腸子擰成了麻花!
上一次,眼瞅著就能把院子租給宋玉蘭,七塊錢一個月,多好的價錢!結果煮熟的鴨子飛了。
這兩天再來看院子的人,不是摳摳搜搜只給三四塊,就是連四塊都嫌貴!
現在可好,聽說人家直接掏兩千塊買走了!
她恨得牙根癢癢,這才忍不住拖著田採花過來看看是哪路財神,沒成想撞見的是這兩個“冤家”!
田採花見婆婆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又瞧著宋玉蘭那張明豔的臉,心裡的警鈴立刻大作。
她那雙細小的三角眼像探照燈似的,上上下下、毫不客氣地掃射著宋玉蘭,彷彿要在對方身上找出狐狸精的尾巴。
她雙手往腰上一叉,脖子一梗,尖著嗓子問張老太:“媽,你認得他倆?”
她對所有比她好看的女人都帶著天然的敵意和審視。
自己相貌平平,卻嫁給了斯文有文化的張廣文,本是得意事,偏偏張廣文是個風流浪蕩子,外面的野花野草就沒斷過。
這些年,她不是在“戰鬥”,就是在奔赴“戰場”的路上,練就了一身疑神疑鬼的本事。
在她眼裡,但凡年輕漂亮的,都是潛在的“狐狸精”!
都對她家那個不安分的男人虎視眈眈!
張老太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含糊地擠出兩個字:“見過!”
說完,轉身顫巍巍地往回走,嘴裡還唸唸有詞,臉上寫滿了懊悔。
當初要是狠狠心直接賣給這丫頭,現在手裡不就攥著一沓厚厚的票子了?虧!虧大發了!
田採花又狠狠剜了宋玉蘭和一直沉默的陸奕辰一眼,扭著腰,跟上了婆婆。
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陸奕辰眉頭緊鎖,臉上滿是憂慮:
“以後要和她們做鄰居了。”
他本想著隔著一家的距離,井水不犯河水,怎麼也沒料到對方會主動找上門來,看那架勢,絕非善鄰。
宋玉蘭的反應卻截然相反。
她非但沒有擔憂,反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甚至帶著點莫名的興奮:
“不,奕辰哥,我覺得挺好!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能跟她們處得挺好呢!”
陸奕辰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興奮和古怪的語氣弄得一頭霧水:
“處得挺好?為什麼?”
他實在看不出那兩個女人身上有任何能“處好”的特質。
宋玉蘭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別處,她急切地拉著陸奕辰的胳膊:
“奕辰哥,院子咱們看完了!快,先回家,我得趕緊回去寫點東西,寫完咱們再去省城大學!”
她要去貼宋倩倩的大字報!
田採花那潑辣、善妒、戰鬥力爆表的形象,簡直就是老天爺送到她面前的一把好槍!
陸奕辰完全跟不上宋玉蘭跳躍的思維,只覺得她興奮裡透著股做壞事前的淘氣。
他沒再多問,只是順從地跟著宋玉蘭回了紅旗大隊。
一進院門,宋玉蘭匆匆跟姑姑打了個招呼,風風火火地衝進廚房,把小飯桌搬了出來。
她利落地鋪開一張大白紙,毛筆蘸飽了濃墨,深吸一口氣,落筆如風!
上一世閒暇時的愛好此刻派上了用場。
只見她手腕懸空,運筆如行雲流水,一個個飽滿有力的墨字在白紙上躍然而出。
陸奕辰站在一旁,看著那漂亮的字跡和宋玉蘭專注的側臉,忍不住好奇地問:
“玉蘭,你這是要寫什麼?”
宋玉蘭頭都沒抬,想都沒想,幾乎是帶著一絲惡作劇的快感脫口而出:
“大!字!報!”
話音剛落,她似乎才意識到這個年代“大字報”的敏感性。
她趕緊停筆,抬頭看向他,解釋道:“呃,是舉報信。”
陸奕辰看著她那副又興奮又心虛的模樣,沒再多問,只是溫和地點點頭。
宋玉蘭要做的,自然有她的道理和用意。
他選擇信任。
宋玉蘭定了定神,在紙的頂端鄭重寫下三個氣勢十足的大字:舉報信!
接著,她開始揮毫潑墨,針對省城大學紡織工業系的宋倩倩,如何冒名頂替,竊取他人寒窗苦讀的成果之事詳實的寫好。
“蛀蟲!怎配享用這殿堂之光!”
字裡行間燃燒著怒火,更夾雜著精準的煽情。
“校方、教育部若坐視不理,寒的是天下學子的心!”
她深諳人心之道,管理偌大企業的經驗告訴她:
唯有刺痛每個人的切身利益,才能點燃最洶湧的民憤!
她反覆審讀兩遍,確認無誤,才小心地吹乾墨跡。
紙張帶著未散的墨香,也帶著她醞釀已久的鋒芒。
“想貼到學校去?”
陸奕辰的聲音突然響起,彷彿早已洞悉她的計劃。
宋玉蘭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麼看出來的?”
陸奕辰沒有解釋,只是平靜地伸出手:
“給我。我找人去貼,保證沒人敢動,也查不到你頭上。”
宋玉蘭略一沉吟。
他說的在理。
自己貼,萬一被宋倩倩眼線發現,立刻撕毀,豈不前功盡棄?
至於暴露……她本就沒在怕,馬巧玲第一個懷疑的必然是她。
她將信遞過去:“你……不先看看我寫了什麼?”
陸奕辰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不必。我知道你,不會無故去傷人。”
這句簡短的信任,比千言萬語更有分量。
宋玉蘭心頭一暖,嘴角漾開一個真切的笑容:
“我揭的是宋倩倩冒名頂替的底,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
“錯的是她。”
陸奕辰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隨即轉了話題:
“幫我去郵局,給林木澤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宋玉蘭利落點頭:“好。”
這樣確實省事。
她轉身快步出門,直奔郵局,撥通了林木澤的電話,言簡意賅傳達了陸奕辰的意思。
結束通話電話,她又去買了瓶膠水,回家交到陸奕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