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的手掌貼著福伯的胸口,掌下的起伏微弱得幾近於無。
他試著將體內那股新生的力量渡過去一絲,手臂上的丹紋應念而亮,一股霸道的氣息順著經脈探入。然而,那股力量所過之處,非但沒有帶來生機,反而讓福伯本就衰敗的臟腑傳來一陣細微的痙攣。福伯悶哼一聲,嘴角溢位的血絲更重了。
葉凡觸電般收回手。
這力量只會摧毀,不會救人。
他死死攥住拳頭,那股能輕易捏碎岩石的力量在掌心盤旋,此刻卻顯得如此無用,甚至可笑。胸腔裡像堵了一團燒紅的炭,灼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他不是醫者,這鳥不拉屎的廢墟里,連根能吊命的草藥都找不到。
就這麼看著福伯死?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狠狠踩滅。沒有福伯,他葉凡的屍骨早就餵了山裡的野狗。
他忽然想起福伯前幾日還神神叨叨地問他,是不是被什麼山神爺爺附體了。若這世上真有山神,又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信徒,在這陰冷潮溼的洞裡等著腐爛。
洞頂的水滴還在落下。
滴答。
滴答。
像是閻王殿裡催命的更鼓。
“不能再等了。”
葉凡的聲音很輕,手臂上青色的丹紋隨之微微一亮,旋即隱去。他站起身,走向洞口。山野的寒風瞬間灌滿衣襟,冷得刺骨。他非但不覺得難受,反而任由這股寒意侵入四肢百骸,讓那顆被焦灼啃噬的心臟冷靜下來。
他望向遠方那片被夜色徹底吞沒的天際。那裡是青州城,是葉家所在的地方,也是一張撒滿羅網,只等他一頭撞進去的絕地。
“少爺……你要去哪?”福伯費力地掀開眼皮,渾濁的眼球裡是毫不掩飾的驚恐。
“回青州城。”葉凡沒有回頭,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不行!”福伯掙扎著想坐起來,動作卻牽動了傷口,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幾縷鮮血順著嘴角淌下,染紅了灰白的鬍鬚,“城主府的眼線盯著各處要道,李家的走狗在城裡懸賞你的人頭……滿城的人都等著抓你!你回去……就是送死!”
葉凡轉過身,重新蹲在福伯面前,目光與他齊平。
“福伯,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這山洞。”他環視了一圈這狹窄的巖洞,腳尖踢了踢地上一塊溼滑的石頭,“這裡很安全。”
他的聲音平靜得讓人發毛,“安全到成了一口為你我準備好的棺材。至少城裡燈火通明,死也死得敞亮些,總好過在這跟耗子作伴,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福伯張著嘴,想反駁,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葉凡伸出一根手指。“回青州城,九死一生。”
他收回手指,在福伯眼前緩緩握成了拳,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一股無形的勁力自掌心溢位,吹起地上一小撮塵土。“留在這裡,十死無生。”
“我們沒得選。”
洞內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福伯粗重的呼吸聲。過了很久,他那劇烈起伏的胸膛才緩緩平復。眼裡的驚恐褪去了,只剩下一片灰敗的死寂。他看著葉凡的臉,那張臉上還有著少年的輪廓,但眼神裡某些東西,已經徹底變了。
少爺,真的長大了。
福伯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摸索著伸向自己那件破舊得看不出顏色的衣襟內襯。那裡被胡亂縫了好幾層,針腳粗糙得像是蜈蚣爬過,卻又異常結實。他用盡力氣,指甲摳進布料裡,隨著一聲沉悶的撕裂聲,終於扯開那處夾層。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方塊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