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開幕式
2008年8月8日晚的北平，連風裡都裹著熱意，不是夏天的燥熱，是那種“全城市都在等一件大事”的滾燙。李魚站在運動員通道里，身上“祥雲”禮服的真絲面料已經貼在了後背上，黏膩的汗把襯衫領口浸出一小片溼痕。通道頂的燈是冷白色的，照得前方姚明的背影格外清晰。
姚明比平時站得更直，深藍色禮服的肩線被他撐得滿滿當當，只是袖口明顯短了一截，大概是沒找到這麼高個子的定製款。他手裡攥著旗幟，指尖無意識地捻著旗角，忽然回頭，看見李魚盯著他的袖口笑，也跟著樂：“別瞅了，能穿上就不錯了。”
李魚看見姚明的臉，忽然有些憋不住笑，“那是，就連你這臉，用的粉底都比別人多。簡直是‘大國臉面’。”
在眾目睽睽之下，姚明沒辦法跟李魚打鬧，只能惡狠狠地說道：“待會儀式完了別走，我讓你好好看看我這‘大國臉面’。”
兩人正說著，前面傳來“準備入場”的指令。通道門緩緩拉開的瞬間，光線湧了進來，不是通道里的冷白光，是暖金色的光，混著歡呼聲，像實質的浪潮，直接撲在臉上。
李魚下意識眯了眯眼，等視線適應，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九萬一千個座位，每個座位上都亮著小燈，像撒了一地的星星，看臺成了起伏的光海。
有人舉著旗幟，紅色的旗面在光裡飄。有人喊著“中國加油”，聲音裹著熱風，砸在耳朵上嗡嗡響。他腳下踩著的地毯是暗紅色的，軟乎乎的有彈性，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地面傳來的輕微震動，那是無數人跺腳的節奏。
“這陣仗，比NCAA決賽熱鬧多了吧？”姚明在旁邊低聲說，舉著旗幟的手穩得很，眼神卻亮得像有光，“我第一次進NBA賽場都沒這麼慌。不對，是沒這麼激動。”
李魚點頭，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有夏夜的熱意，有煙花沒散的淡淡火藥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甜。後來他才想明白，那是“夢想成真”的味道，是無數人盼了幾十年的味道。他看見看臺上有個老爺子舉著“北平加油”的牌子，手都在抖，卻把牌子舉得高高的，忽然想起自己爺爺要是在這，大概也會這樣。
燈光突然暗了下去，喧囂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咚——”的一聲，震得人胸腔發顫。兩千零八名樂手從黑暗裡冒出來，缶面的光映著他們的臉，整齊劃一的動作裡，藏著撼人的力量。“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每一聲都像敲在石頭上，粗獷又雄渾，又帶著穿越千年的軟。
姚明閉上雙目，小聲跟李魚說：“這音樂真很不一樣。”
李魚盯著樂手們的袖口，汗光在缶面上閃，忽然想起爺爺給他講的“秦王擊缶”的故事，想起課本里漢唐的樂舞圖，那些原本在紙面上的東西，此刻活了過來，順著缶聲鑽進心裡，燙得人眼眶發緊。
“看那畫卷！”姚明的聲音帶著輕顫，不再調侃，語氣裡滿是歎服
場地中央的LED卷軸緩緩展開，水墨從空白處暈開，先是淡淡的青，再是濃墨的黑，像有人在夜裡揮毫。敦煌飛天的舞者踩著墨痕飄出來，水袖掃過地面時，連光都跟著晃；活字印刷的方塊字起伏著，最後拼成一個大大的“和”字，暖黃色的光從字縫裡漏出來。
“這才是咱們的東西。”姚明輕聲說，“以前在國外打球，總有人問我‘華國有什麼’，現在他們看見了，不只是籃球，還有這些。如此具象化的屬於華國的東西。”
當星光“地球”從地屏裡升起來時，全場又靜了。劉歡和莎拉・布萊曼的聲音飄在鳥巢上空，軟乎乎的，像裹了層棉花。李魚抬頭看，那顆“星球”上的光點點閃爍，像他在紐約訓練時見過的星空，卻又不一樣。這顆“星”下面，有九萬人的呼吸，有全中國的目光，有不同膚色的人一起抬頭的樣子。
最後，二十九個“焰火腳印”沿著中軸線走過來，每一步都亮得耀眼，像從歷史裡走出來的步子。最後一個腳印落在聖火塔下，化作漫天繁星，點燃主火炬的瞬間，歡呼聲像炸開的雷。
姚明猛地拍了拍李魚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晃了一下：“瞧見沒？這火，明天咱得帶到球場上！”
李魚跟著鼓掌，手掌拍得發疼：“你這是報復吧？能不能把力氣用到美國隊身上？他們那些黑又硬，肯定喜歡。”
“我怕你待會跑了！能不能別老是貧嘴。”姚明笑，舉著旗幟的手更高了些，臉上的光映著聖火的紅。
“沒辦法，誰讓我面對的是一個幽默的大個子呢？”
兩人正低聲說笑時，央視直播鏡頭恰好捕捉到了這個輕鬆的畫面。演播室裡，主持人白巖松和特邀嘉賓崔永元相視一笑。
白巖松臉上是標誌性的笑容：“鏡頭給到了我們中國代表團的旗手姚明，還有剛剛在選秀大會上創造歷史的李魚。看這兩位在場邊交流得很愉快，不知道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崔永元推了推眼鏡：“我猜啊，姚明可能在跟李魚說，‘你看我這旗手當得還行吧？’李魚沒準兒在回他，‘姚哥，您這海拔，想不行都難。’開個玩笑。不過看到我們的運動員能以如此放鬆的心態面對這樣的大場面，這本身就說明了一種強大的自信。”
白巖松點點頭：“是啊，這是一種主場作戰的從容。姚明作為老大哥，和李魚這樣的年輕隊員之間的這種輕鬆互動，也讓我們看到了這支中國男籃良好的隊內氛圍。希望他們把這份輕鬆和自信，帶到接下來的比賽中去。”
崔永元調侃道：“我倒是希望他們別太放鬆，待會兒李魚還得留著勁兒跟姚明‘切磋’呢，剛才看姚明那表情，像是被抓住了什麼‘把柄’。”
退場時，李魚回頭望了一眼聖火塔。火焰在夜裡燒得很旺。姚明在旁邊哼起了《我和你》，跑調跑得厲害，卻沒停。
“您這嗓子，還是別唱歌了，專心打球吧。”李魚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