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璇張大嘴,久久回不過神。
耳邊,大姐低聲驚呼:“珊瑚集團貼了個牌,價格一下子就翻了這麼多?!”
羅璇按住自己的心臟。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Cythnia懶得和她還價。她也終於明白,對方的錢是從何而賺。
是品牌。
品牌的背後,是階層。
階層的背後呢?
是政治。
更多的,羅璇不敢去想,想了也不能說,說了也最好刪掉。
羅璇曾以為自己拉到大單,狠宰Cythnia一刀,真是賺錢小能手。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她和Cythnia的交易壓根就不在同一個階層。
她那點見識,紅星廠那點製衣經驗,在商業社會里,什麼都不是。
……
姐妹兩人震驚地貼在櫥窗上,久久回不了神。
階層啊。羅璇心想。
她環顧四周。從前未曾留意過的,此刻全部清晰地呈現在她面前。奢侈而寬敞的商場,昂貴高傲的外國牌子,疏朗的陳列與冰涼的香氛……都是階層。
祝峻辦公桌上一萬塊錢的紙巾盒,也是階層。
這是一個新世界。
Cythnia貼牌翻價的行為給羅璇的衝擊太大,勢不可擋山呼海嘯地席捲了她的腦子。
羅璇喃喃計算:“工人做一條網球裙,行價5塊5;Cythnia只是貼了品牌,一條網球裙售價5559。翻了1000倍。”
羅珏嘆息:“我現在明白,什麼叫廉價勞動力。”
羅璇茫然感嘆:“我們都是廉價勞動力。”
羅珏凝視著櫥窗:“我從小拼命學習,打敗所有競爭對手考名校,出來給老闆打工,老闆提出構想,我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地執行,髒活累活一件沒少幹,錢卻拿得最少。我和工人,有什麼區別?”
羅璇說:“利潤一層層拆分下來,分到羅桑廠,還剩多少?分到羅桑廠下面,又剩幾毛?分到紅星廠,又有幾分?我們小時候軋的那些衣服、捻的那些包裝袋又算什麼?”
羅桑廠溢位的訂單給羅桑縣的中型廠做,中型廠再溢位,才輪得到小廠紅星。
姐妹兩人齊齊沉默。
店裡的銷售走出來,看見羅璇身上的網球外套,笑容真摯了些:“小姐,您身上穿的是不是我家的新款網球裙?特別適合您!今年流行運動混搭風,您要不要進店看看?”
羅璇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
她哪裡高攀得起呢。
……
第二天傍晚,羅璇為了見Cythnia,早早來到米其林餐廳。
她坐定後,把手裡的LV袋子放下,裡面裝著一條新款圍巾,是她為Cythnia準備的禮物。昨天在新世界,她的信用卡又添了一筆債務。
她回憶上次祝峻點的菜,依原樣點了一份,吩咐服務生,待傳菜再上。
羅璇耐心地等著。
直到夜深了,她陸續打出五個無人接聽的電話後,終於意識到:
Cythnia根本就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