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璇使勁揉了揉臉,把小妹從身上扯下去,伸手把外面的衣服拽進被窩,躲在被子裡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衣服又溼又冷,她邊穿邊哆嗦。
穿完了,她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從床上一骨碌坐起來,利落地掀開被子,被冷空氣激得慘叫一聲,閃電般彈跳起身。
“姐,大半夜的,你幹嘛。”羅琦咕噥。
“太冷了,這樣不行。”羅璇用圍巾把自己裹得只露出兩隻眼睛:“我去火車站接人。”
“你睡糊塗了?”小妹迷迷糊糊,“火車站停運了,你接誰去?”
沒有電,也沒什麼烤火的裝置,羅璇只好原地做“開合跳”取暖:“肯定有我們紅星的工人滯留在火車站。”
小妹緩了好一會,翻身用後背對著她:“你又逞什麼英雄。”
“別睡了。”羅璇一把掀開她的被子,“你跟我一塊去。”
羅琦被凍得慘叫一聲,拍床起身:“你又來,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紅星廠跟你我有關係嗎,這件事和你我有關係嗎?沒關係你做個屁!”
罵歸罵,小妹不情不願地穿衣起身。
紅星廠規模小,只有不到三十個工人,全是老家的鄉里鄉親,沾點親帶點故,非常熟悉。羅璇開著車慢慢在火車站前轉了一圈,遠遠就聽見一浪高過一浪的喧譁聲。
羅璇側頭問小妹:“怎麼回事?你快看看!”
小妹伸長了脖子往火車站方向看:“不行啊,太黑了,我看不清。姐,我感覺不對!他們的喊聲好可怕!”
想到這些人已經在暴風雪中凍了6天,羅璇當機立斷:“你別下車,我去。”
“我才不去。”羅琦立刻縮回車裡,“給你打火機。”
她把一隻打火機塞進羅璇的口袋。
沒有路燈,整個羅桑縣都是漆黑一片,火車站方向傳來無數怒吼與吶喊。羅璇把車停在一邊,從車後掏出寫著“紅星”兩個字的紙板夾著。
她朝著火車站方向跑去。
現有的警力和人手儼然無法對抗憤怒的羅桑河。幾柱手電筒的光亮刺不破深黑的夜。細密的雪粒子夾在風中,如怒火般傾瀉而下。這個無比寒冷的夜晚,和這片似乎永遠不會亮起的黑暗,讓工人們幾天幾夜的忍耐達到臨界點。
站警和工作人員們用力抵住圍欄:“大家冷靜,不要踩踏!”
而人群騷動得愈發厲害,圍欄被撞得前後搖晃,圍欄前的人們用力勾彎上半身,如同憤怒的羅桑河水即將湧出堤壩。有人大聲喊:
“什麼時候才能來電?”
“我們要回家!”
“什麼時候才能發車!我要回家!”
羅璇咒罵了聲,心原地狂跳飛到嗓子眼。眾生皆苦,崩潰的人怎麼可能控制住情緒?只要一點矛盾,恐怕要發生大型踩踏事故!
憤怒的人潮不斷用身體撞擊圍欄,挾裹著試圖後退的、驚恐的人。
驀地,有女人對著羅璇的方向,高喊:
“紅星!是紅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