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是你什麼人?”羅璇問。
“沒關係。”傅軍說,“同村的小孩。”
“哈!”羅璇氣得轉圈,“罪加一等,你拐賣未成年人,你——”
傅軍不耐煩地拂開她:“是她自己離家出走,要跑去蘇州找她爸,我去找她,結果遇到大雪,一起被困在火車站。”
“小麻雀願意去找她爸,就讓她去啊?”羅璇說,“誰願意做留守兒童?”
傅軍很久都沒說話。
“你知道不知道什麼是留守兒童。”他終於開口,“小麻雀她爸早就再婚了,根本不想要她。她媽死得早。她奶奶年後就去給他爸帶孩子,也不想要她。”
羅璇一驚:“小麻雀知道嗎?”
“小麻雀知道。我前年帶她去過蘇州,她爸壓根不想見她。但她奶奶討厭她,她在家待得也難受。”傅軍說得稀鬆平常,“但和奶奶相比,大概是冷漠的爸爸還好些。”
“明明是親生的,為什麼?”
“你讀書讀傻了吧。”傅軍聳聳肩,“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什麼為什麼。村子裡的女孩子,這樣的還少嗎?”
羅璇苦笑。
她說:“其實父母和子女之間,也是講究緣分的。”
傅軍沒再勸說,眼睛定定地注視著羅璇。
羅璇很煩地用鞋尖踹地上的冰。
“這事交給我,我來想辦法。”她不太情願,“但這事不合規,風險太大。你得欠我個人情。”
傅軍皺眉:“行吧。我欠你個人情。”
兩人回屋。
片刻後,小麻雀抱著手,從牆的另一邊慢慢轉出來,眼睛閃了閃。
……
2008年2月5日,臘月二十九。
雪災仍在繼續,依舊沒來電。
“羅廠長說,大年三十來電——”
“不會是騙人的吧。”
“明天就知道了,相信羅廠長。”
“你這麼容易就相信她?”
一大早,工人們邊打水邊議論紛紛。
傅軍從儲水的桶裡舀出一瓢水,小麻雀用指尖沾了一點點,象徵性地抹抹臉。
傅軍摸他手心,氣笑了,“你洗完臉,手掌還是乾的。”
“水太涼了——”
“洗臉怕冷,離家出走倒是不怕冷。”
“我奶恨不得我趕緊消失。她沒找過我一秒鐘。”小麻雀的語氣稀鬆平常,“我哪有地方可去。”
傅軍伸手搓她的頭髮:“你就待在紅星。羅璇是個老實人,你要耍賴,她拿你沒辦法的。”
“紅星又不是她的。”小麻雀把手在衣服上擦乾,揣進口袋,“她過完年就走了,到時候她舅舅趕我,我怎麼辦?”
“都是一家人,舅舅怎麼會趕走侄女留的人。”傅軍說。
小麻雀撇撇嘴:“林經理討厭羅璇姐。”
傅軍笑出聲:“你個小孩子,你懂什麼。”
“她舅舅的眼神跟我奶一樣。他討厭他,希望她消失。”小麻雀平靜地說,“喜歡是什麼眼神,我不知道。討厭是什麼樣子,我比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