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場雪災,發生了太多事,今日的羅璇已非昨日,人永不會踏入同一條河流。
她當然是喜歡他的——因為他身上那些光環,和金錢滋養出來的氣度,迷了她的眼。
昨日的羅璇恥於承認這些,今天的羅璇卻可以坦然地直面內心。她就是被他這個人迷了眼,她嚮往他,她想成為他。而她分不清這是不是愛情。
或許是的。
可她經歷了比愛情可怕得多、殘酷得多的人際關係,那麼,那點“愛”……
好像也算不得天大的事情。
時過境遷。
羅璇還是接了。對面是祝峻疲憊的聲音:“我好不容易買到手機的電池,第一時間聯絡你。”
無論羅璇對祝峻的感情如何,她永遠會為生命而慶祝:“真好,你能一路順風。”
祝峻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見你。”
羅璇不語。
她踩著細細碎碎的積雪,在凌晨空無一人的羅桑縣行走。失去和得到竟是一體兩面,昨日之失,今日所得。可昨日的她,決計想不到,對於今日的她而言,失非她所幸,得亦非她所幸……命運總是螺旋,不住地螺旋。
“我……和從前的我,想法不一樣了。”祝峻低聲說。“人是會變的。”
深色的夜空裡,稀稀疏疏地落下幾點零星雪花。
“是。人是會變的。”羅璇說,“我也是會變的。”
她看向遠處結了冰的羅桑河。
人無法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這是多麼無可奈何的一件事。因為時間。因為人心易變。人無論如何都在變,時時刻刻都在變。
而祝峻在電話的另一邊,輕輕開口。
“不如我們重新來過。”
他說。
冷風帶著硝煙的味道,拂過羅璇的面孔。帶來遠處闔家團圓的歡聲笑語。不知怎的,羅璇的眼睛再次酸澀起來。在這個被放逐的大年夜。
她抬起頭,看向最深的夜空裡去:“我不知道。”
“我們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祝峻說,“人生就是這樣,四面八方都是迷霧……我們不知道什麼是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不知道得到是否是一件幸事,更不知道失去是否應該悲傷……我終於明白,理性,計劃,什麼都沒用。因為愛是自由意志。”
“我不認為你愛我。”羅璇搖頭,“我也不認為會有人真的愛我。我們這輩子,一個人生,一個人死,生死之間,只有我們自己。其餘所有人,統統是生命的過客,可以被拋下的。”
祝峻久久沉默。
“或許是因為你沒有真的經歷生死。你只是在描摹生死。”祝峻的聲音帶著恐懼,“如果有得選,我從不想愛上任何人。可我差點死了,我才終於想明白,我沒有辦法。因為愛不是我能掌控的。這世上總有我掌控不了的東西,譬如愛……譬如生。譬如死。”
羅璇問:“那你會甘心隨波逐流嗎?失去絕對的掌控?”
“我沒有辦法。”祝峻重複。
他並沒有說“甘心”還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