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問題是。”張東堯壓低聲音,“……縣裡物資不夠了。你要自行想辦法籌集物資。”
自行籌集物資?
自己從上海購買的那點物資,只夠紅星廠原有的幾丁人撐兩天,如今再加90個人——
羅璇頓時覺得這件事開始燙手。
她惱怒地壓低聲音:“物資怎麼會不夠用?”
“羅桑廠庫房坍塌了,計劃捐獻的物資損失了大半,縣裡能排程的物資總額出現缺口。”張東堯的聲音沙啞。
羅桑廠是羅桑縣的支柱,各種意義上的。羅桑廠倉庫坍塌,連羅桑縣都要受影響。
羅璇可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試試。”
“今天這個會,是要立軍令狀的。”張東堯直接說,“現在是危急關頭,你應了,就必須做到。當然,縣裡會盡力給你相應的支援。”
什麼軍令狀,她怎麼可能做成——羅璇認慫:“我沒這個本事。”
張東堯嘆了口氣:“你還不知道吧。工人在鬧呢,要找你負責。”
“我?!我能負責什麼?!”
“他們說,紅星廠的羅璇保證過,要給他們吃的喝的睡的——”
羅璇原地傻眼:“我說的是大年三十來電!”
張東堯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這些工人不管細節的,他們只知道有事找你,你說了你保證。他們要你負責。”
張東堯沒說的是,一個女工坐在縣委大樓門口就開始哭號,要“這個紅星廠的羅璇”給她掏回家的路費,不給錢她就不起來。縣裡勸不動、趕不走、又不敢下重手,只好任由她哭去。
“羅璇。”趙書記又念一次這個名字,嘆氣,“難怪大家都不想出頭。有時候,出頭的就容易被訛上,再熱的心也寒了。哪裡都有拎不清的人!”
鬧了一陣子,地上太涼,那女工哭著哭著,突然停了,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若無其事地走開。
這樣的事情,張東堯早就見慣不怪。
他重新把目光落在羅璇臉上。
羅璇所有的職業習慣都是在上海養成的,但上海有上海的規矩,縣裡有縣裡的規矩。羅璇敢跳出來,就是把名字遞到世人的嘴邊,任人嚼說。這世上就沒有簡單的事,她究竟是真的無知者無畏,還是有自己的算計?
張東堯暗自揣摩,面上不顯。
羅璇哭笑不得地問:“他們要我負責,意思是,我已經被架起來了?”
張東堯打量著羅璇的表情,順水推舟:“所以,這件事,可能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
和張東堯分開,羅璇重新認清了自己。此時此刻,她對自己有兩個大膽的猜想:
第一,或許她是物資變的。
第二,或許她是許願池裡的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