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訟期有15天。”祝峻說,“我們可以試試。”
羅璇把自己的勞動合同抽出來,遞給祝峻。他接過,收到隨身的包裡。
電梯門緩緩開啟,羅璇看向祝峻的背影。
酒吧是暗門,四面都是牆。祝峻正在摸索,每面牆都推了推,沒推開。他後退幾步,仔細端詳,伸手按住一個置物架的邊緣,用力按下去——置物架旋轉開,露出其內洞天。
兩人坐在吧檯前,祝峻招手點了兩杯日本的威士忌。
羅璇心不在焉地注視著酒杯。
日本的威士忌口感柔滑,兩口喝下去,胃裡暖了起來。
羅璇沒提仲裁,也沒提那個美女,而是絮絮說起雪災中的事,說起那些滯留的工人,說起嬌姐,又說起小滿。
“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她酒量向來好,但此時此刻,很容易就有點眩暈,“經濟欣欣向榮,股市那麼好,我以為會就這樣繁榮下去,可誰能知道美國次貸危機會來?誰能知道會有一場雪災?誰能知道會有一場地震?人如螻蟻般渺小。命運就像洪流,人註定身不由己……你說,既然命運無可抵擋,那我們究竟為什麼還要掙扎?我們究竟在掙扎什麼?”
祝峻沒有看她。
他慢慢轉動手裡的酒杯。
酒吧裡的光線半亮不暗,窗外是上海華麗璀璨的夜燈。酒保在晶瑩剔透的酒櫃前默默擦洗杯子,而並不遙遠的地方,傳來情侶低低的嬉笑聲。
“總要做點什麼。”祝峻的面孔掩在暗色的流光中,“時代的洪流不可抵擋。可就算徒勞,人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羅璇拄著頭,帶著點醉意,哈哈笑了。
“人生不外乎穿過暗門,我們剛剛用力去推這幾面牆,為了找到一扇門。”她指著門口,“人和人不一樣……有些人天然在門內;有些人用手去推;而有些女孩子,是堵上一切,用頭去撞。我們每面牆撞過去,一直撞到頭破血流,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一扇門。”
“有些人,撞得太用力、太努力,或者運氣差了點,還沒等找到那扇門,就撞死了。”
“有的人,付出代價去獲得門內人的青睞,只要對方能給一兩句關鍵的指點,她知道該去撞哪面牆,或許也能順利找到那扇門。”
“有的人,需要非常強健的身體和萬里挑一的運氣,每面牆撞過去,不會重到死掉,也不會輕到撞不開,一切都是剛剛好,耗光了所有的好運,付出健康的代價,才能在頭破血流死去活來的時候,恰好撞開那扇門。”
祝峻循著羅璇的手看向那扇門。
他低低說:“但我們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連牆後有一扇門都不知道。他們一輩子撞一面牆,至死都沒能把這面牆撞開,至死都不知道牆後其實還有洞天……但他們或許是快樂的。”
他又說:“你能知道牆後有一扇門,已經是教育和機遇賦予你的智慧。應該心存感激。”
羅璇注視著那扇門,卻落下眼淚:“我寧可我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還快樂些。”
“你喝醉了。”祝峻的表情很少,樣子總是冷淡,但他動作很溫柔地扶起她的頭,“眾生平等,人生實苦。就算你一無所知,也會有其他不如意。”
羅璇轉過頭,在暗色中看向祝峻:“那你呢?創業是未知的,你的勇氣從何而來?”
祝峻想了想,答非所問:“我喜歡體育競技。我也喜歡運動員身上的精神,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他看著羅璇。
羅璇也看著他。
她等著他說下去。
“人是有死的。對上命運,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所以人必輸無疑。”祝峻抬頭,將杯子裡的酒喝乾淨,“所以,真正的競技精神,不是贏,而是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