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建新自己這會兒都正餓著呢。
他在家只吃了鴨頭鴨脖和兩個紅燒獅子頭。
現在肚子裡空蕩蕩的,沒有多的心思去編謊話解釋給兒子聽了。
錢建新推著三輪車,上巷口的小館子吃了三碗陽春麵。
儘管面裡只有幾根肉絲,再加上他單獨點的兩個荷包蛋。
可三碗鹼面也足夠形成碳水炸彈。
騷動的胃終於得到了撫慰。
錢建新付了錢,騎上三輪車收破爛去了。
可他身後的幾個鄰居,卻扎堆在一起,竊竊私語。
“瞧這個錢建新,果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放著家裡老婆孩子不管,自己偷偷跑出來吃麵,還一吃三碗,也真不怕撐死!”
“就是啊,沒見過誰這麼當爹的,自己天天下館子,讓老婆孩子在家吃白麵饅頭。”
“鄭思芸真是嫁錯了人啊……”
錢建新騎著車呢,突然打了兩個噴嚏。
他抬頭看了一眼東邊天上冉冉升起的太陽,心想著,六月的清晨也不冷啊,怎麼還打上噴嚏了?
正嘀咕,耳邊忽然傳來嚶嚶哭泣聲。
定睛一看,前方路口停著一輛老式的二八大槓腳踏車。
車的後座兩邊,綁著兩個口徑有半米寬的大竹編筐子。
筐子上邊拿舊布蓋著,也不知道里邊裝了些啥。
一個六十好幾,兩鬢蒼蒼的老頭,正蹲在車旁邊抹眼淚。
光禿禿的頭頂上,長著幾個黑疤大小的老年斑。
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看著應該是個老莊稼把式。
估計是進城來,碰著什麼難事了。
錢建新看見他,就想起了前世枉死的自己。
他也曾悲傷無助,可惜無人可依,只能看著暴雨傾盆。
淋過雨的人,總忍不住為別人撐把傘。
“咋了大爺?”錢建新拉了三輪車剎車,跳下來,推著車走過去問道。
老頭見著有人過來,趕緊擦了把眼淚。
皺成樹皮似的老手,無力的揮了揮,“莫得事,莫得事。”
“聽您口音,應該是清水鄉一帶的吧?我也是清水鄉的人,我們也算是老鄉了。”錢建新切換成老家方言說道。
梅城話和他們鄉下地方的口音,稍有不同。
雖然聽著大差不差,但城裡人在有些字詞的音調上顯得更驕傲。
錢建新和鄭思芸結婚八年,早就學會了梅城話。
可他根子裡還是清水鄉的人。
所以,輕輕鬆鬆就能切換成老家口音。
哭泣的老頭,忽然聽到親切的鄉音,老臉一僵。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一片好心。
相逢就是緣。
能在梅城碰見清水鄉的人,是他的運氣!
老頭連忙想要站起來,和錢建新嘮嘮家常,問這小夥子是哪個村民小組的。
哪知道,老頭剛一起身就兩眼發黑。
踉踉蹌蹌的,把自己的腳踏車都給撞倒了!
車後邊竹筐裡裝的東西,當即滾了一地。
圓溜溜的果子,攜帶著一股燻人的酸臭味,四散滾落。
錢建新一邊扶住老頭,一邊看向地上橙紅色的果子。
這些,都是他們老家那些山頭上結的土杏子。
一個杏子還沒有雞蛋大,玲瓏小巧,還毛茸茸的。
錢建新一看見就禁不住冒口水。
他以前小時候跟竄天猴似的。
每到六七月放暑假了,就跟小夥伴天天往山裡跑。
每天光摘野杏子就能吃飽肚子。
這時候的果樹都不打藥,他們從樹上摘了,往衣服上隨便一蹭,就直接往嘴裡頭塞。
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汁水肆意橫流,香遍口腔,舒爽解膩!
想想都覺得爽!
只可惜,這些杏子都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