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寧面色平淡迎著他受傷的目光,“如果是為了我討公道,那大可不必,畢竟誰也阻止不了人心變換,我更不會去糾纏一個不愛我的人,況且我已經決定徹底忘記過去。
如果是為了你自己,那更沒任何好處,你現在去只會被人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
她說的道理周津嗣都懂,可他心疼她。
芮寧下意識摸了摸右耳藏在濃密捲髮裡的人工耳蝸,笑了一聲,“以後,我們各自安好。”
說完,芮寧沒再看他一眼,抬步離開。
周津嗣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好久都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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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津嗣分開後,芮寧心事重重回了醫院。
沈睿已經脫離危險,只還是昏迷著,梁婉玲又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陪了一會兒,等來了沈家護工她便離開了。
雨停後她去了一趟超市,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拎著塑膠袋上樓,一出電梯就聞到了堪比火災的濃重煙味。
她嚇得趕緊揮手,感應燈亮起,視線裡便出現了倚著牆一口接一口吸著煙的男人。
他低著頭,白襯衫微皺,領口敞開,原本髮膠定型的短髮已經雜亂不堪,帶著幾分頹然。
聽到動靜,他緩緩抬頭,那雙自帶深情效果的桃花眼微微一笑,“寧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感應燈滅了又亮,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芮寧想到了一件事。
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芮家破產,她和周津嗣一起出國深造的夢破碎,父母為了錢天天吵架,梁婉玲受不了氣便把怒火發洩到她身上,她每天過得如履薄冰。
有一次她躲起來哭,周津嗣找了她整整一夜才在公園的長椅子上找到她。
後來在她生日那天,他送給了她一套公寓。
他當時說:以後想要哭,別走遠,躲到這間公寓裡,我就能找到你。
此刻,他站在送她的這間公寓前,卻告訴她,他找不到路了。
像是一隻溫柔的手捏緊了她的心臟,讓她悶得喘不過氣來。
兩人目光在明暗交替中對視,沉默良久,周津嗣垂著眼說,“我手機丟了,現在身無分文,能進去喝杯水嗎?”
芮寧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以為她不信,他夾著煙的手舉高示意她檢查,“外套丟了,不止手機,身份證也沒了,就剩褲子口袋裡這包煙。”
芮寧默默嘆了口氣,繞過他輸入密碼開了門。
她把燈開啟,換好鞋,徑直走到餐廳把超市買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周津嗣站在玄關。
半天沒聽見身後動靜,芮寧看過去,發現他盯著沒有他鞋子的鞋櫃發呆。
她抿了抿唇,解釋,“你的衣服鞋子很久不穿了,我都扔了。”
是因為不穿扔了,還是因為不想要看見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才扔,周津嗣不想去分辨。
他垂下眼睫,脫了鞋僅穿著襪子走進來。
當發現裡面的一切都沒變,他有些高興,“裝修佈置都和以前一樣。”
芮寧收拾桌上的東西,故意和他對著幹,“結婚後就沒來過了,等過段時間有空我會重新佈置。”
她一字一句都表示要和過往切斷。
周津嗣盯著她不說話。
芮寧不想看他小狗一樣無辜的眼神,轉身進了廚房。
在封閉的空間裡,她靠著牆壁按耐住起伏的情緒。
她無法恨23歲的周津嗣,可一想到六年後的他,她也沒辦法心平氣和麵對他。
這種感覺太割裂了。
在廚房待了幾分鐘,她調整好情緒,拿了瓶水出去。
聽到走路聲,周津嗣轉身,舉著手裡製作精美的小陶人,“這陶人是一對,我的那個呢?”
“被你不小心打碎了。”
芮寧看著陶人,記憶瞬間被拉回六年前。
父親死後,家裡欠了債。
梁婉玲為了錢逼她嫁給北城有名的癮君子,而那時候周家還沒同意周津嗣娶她,周津嗣為了安慰她,偷偷帶她去了雲城旅遊。
那時候他們住在陶村,兩人學制陶半個月,然後為對方製作了卡通款的小陶人。
芮寧一直覺得這對陶人是幸運的象徵,然而結婚一年後,她給他做的那款陶人就被他不小心打碎了。
“雲城回來半年後,周家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所以我一直認為這對陶人給我們帶來過幸運。
後來它碎了,幸運沒了。”
芮寧將陶人重新放回原處,把手裡的瓶裝水遞給他,語氣堅定,“喝了水,你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