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暖閣。
崇禎皇帝面前的御案上,攤著一幅北境輿圖,一支硃筆被丟在一旁。他盯著輿圖上“宣府”、“大同”幾個字,一言不發,面色陰沉。一旁的王承恩垂手侍立,連呼吸都放輕了。
“陛下,周大人求見。”
“宣。”
周濤邁步入內,行過禮,便見皇帝這般模樣,暖閣內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陛下似有煩心事?”
崇禎皇帝沒有看他,目光依舊鎖在輿圖上,聲音裡透著一股壓抑的火氣:“宣大總督張宗衡上奏,說口外那些蒙古部落又不安分了,小股騎兵時常叩關劫掠,請朝廷增撥糧餉,修繕邊牆。糧餉,糧餉,人人都要糧餉,國庫都快跑老鼠了!”
周濤:“陛下,臣今日前來,或許能為陛下分憂。”
崇禎皇帝終於從輿圖上抬起頭,看向他:“哦?你那支天雄軍,練得如何了?”
“已初見成效。”周濤聲音清晰,“臣昨日親觀大操。五千鐵騎列陣,人馬俱甲,立於校場之上,半個時辰,鴉雀無聲。令旗一揮,五千人馬瞬間分成十股楔形小陣,動作分毫不差,彷彿一人之身。再一揮令旗,十陣齊齊轉向,馬蹄起落,只聞一聲悶響。”
崇禎皇帝身體微微前傾:“步卒呢?你說的那個反騎兵方陣,可堪一用?”
“臣令一千騎兵模擬衝鋒,其勢洶洶,然至陣前,無一戰馬敢於直衝槍林,皆下意識湧入方陣間的空隙。就在此時,兩側方陣的火銃手三輪齊射。雖是空包彈,未傷一人,然那千騎已然陣腳大亂,人馬相撞,不戰自潰。”
“不戰自潰……”崇禎皇帝喃喃自語,他從御案後站起,走到輿圖前,手指在宣府之外的草原上緩緩劃過。“你所說的軍魂呢?史可法那一套,可有用處?”
“臣隨意問過一名士卒,問他為何當兵,為誰而戰。”周濤頓了頓,“那士兵挺胸回答,為陛下而戰,為大明而戰,為他家裡的爹孃婆娘能安穩過日子而戰。誰敢搶他家的地,殺他家的牛,他就砍了誰的腦袋。”
崇禎皇帝猛地回頭,眼中爆出精光,臉頰泛起潮紅。
“好!好一個為陛下而戰,為大明而戰!好一個砍他腦袋!”他來回踱步,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騎兵如鐵板,步陣如殺局……好,好啊!”
他停下腳步,緊緊盯著周濤:“周卿,你說的這些,朕都聽明白了。特別是那個反騎兵方陣,利用戰馬不敢衝撞槍林的本能,引其入彀,再以交叉火力殲之……妙!實在是妙!朕的先祖成祖皇帝,五徵漠北,何等威風!自土木堡之後,我大明面對韃虜,便處處被動挨打。如今,聽你一席話,朕彷彿又看到了我大明鐵騎縱橫草原的景象!”
他對周濤的稱呼,已經從“周卿”變成了帶著親近意味的“你”。
崇禎皇帝再次看向輿圖,眼中燃燒著火焰。
“朕的大明,不能總是被動防守!朕要做一個開拓之君,而非守成之主!”
周濤躬身:“陛下聖明。天雄軍新法已成,然終究是紙上談兵。兵法雲,兵者,詭道也,實戰之中,瞬息萬變。臣懇請陛下,給天雄軍一個實戰檢驗的機會。如此,方能發現陣法與戰術的不足之處,加以改進。一旦此法證明行之有效,便可全軍推廣,屆時,我大明軍力,將煥然一新!”
崇禎皇帝沉默了。他負手在殿中踱步,腳步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地面,也敲擊著在場兩人的心。讓一支新練的軍隊出征,風險不小。萬一敗了,對他和周濤的威信都是巨大的打擊。
但勝利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他太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振奮人心,來證明他這個皇帝並非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