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商陸日誌（2）

“你問她是怎麼死的？”

“我一直認為像她那麼強大的人，天使是打不敗她的，事實上也沒有天使可以打敗她，她只是死於強大的自身，那把刀只是導火索。”

我仍然記得你這麼跟我說。

我不敢確定申姜是否真的有這麼厲害，很遺憾，無論是巨械、駕駛員還是天使，我對它們的理解都極其膚淺，在這三者當中，很難說哪個最複雜，但我完全信任做出這個判斷的人。我實在是一個無知且茫然的人，心底對未來的希望只剩下那麼一點點燒盡的火星子。

對那些在當下這個時代仍然保持堅定信念的人，我敬佩且歎服，他們遠比我強大，比如說申姜。

沒有申姜那樣的人，我什麼都做不了。

捫心自問，在今天之前我都是心存僥倖的，092號燈塔天使是我未曾聽過的名字，它給了我這樣一個渺茫的希望——本龐加萊世代與上一個龐加萊世代不同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但本世代或許不會再重蹈上一個世代的覆轍，申姜不會死，151不會被攻破，2019年8月27號也不是最終一日，在過去的這麼多日子裡，我是如此心懷恐懼，甚至不敢提那個天使的名字，不敢預言這樣一個未來，彷彿說出口就會成為現實。

可事實證明心存僥倖是行不通的，歷史中的刀天使還是如約而至，它攔在了我們面前，根據上一個世代的劇情，申姜必死，死於與刀天使作戰時引起的嚴重腦部併發症。

這是用申姜的死亡換來的勝利。

我是否有能力調轉這艘巨輪的航向？

現在回想起來，當我從陳魚口中聽到“刀天使”這個名字的時候，有某種東西精準地擊中了我的心臟，它讓我欣喜又驚恐，命運的巨輪在冥冥中精確地駛上了我預言的車轍，“刀天使”這個名字是陳魚取的，如果我在更早的時候告訴他未來的事實，告訴他刀天使的存在，他會不會給093號天使取另外一個名字？

有那麼一瞬間我有些怨恨陳魚，彷彿是他帶來了申姜命中註定的死亡。

——但它是命中註定的嗎？外人認為這是宿命，可這或許是駕駛員——紅蓮駕駛員申姜自己的選擇，她每天上午都去計工辦實驗室裡接受bci強化中樞的訓練，接著在路邊吐得一塌糊塗，面對醫生的質詢，她向來否認情況在惡化，我並不認為申姜想成為捨己為人的英雄，她只是在堅定地走向自我毀滅，這就是她的目的，其意志是如此之堅定，若你把她從懸崖邊上拯救出來，那麼她會痛恨你。

申姜從來就沒把opm-meg當回事，在她眼裡這個大玩具只是用來散心的，她一邊表現得輕快樂觀瘋瘋癲癲，一邊決絕地選擇最痛苦、最折磨、最危險的道路，從某種角度上來看，她確實更契合計工辦的風格、科學城的風格、314廠的風格——但我仍然要試一試自己的斤兩，我要讓她活下來。

活到2019年8月27日。

這聽上去像是什麼邪道遊戲攻略，把原定路線裡半路犧牲劇情殺的人類世界最強戰士強行拯救下來，帶著她去對付最後不可戰勝的大魔王。

唯一不確定的因素是opm-meg系統是否能擔此大任，與天使的每一場戰役都將決定人類的生死存亡，如果opm-meg系統在戰鬥中不堪大用，那麼151不必等到2019年，它在今年就會被攻破，人類世界的毀滅也不必等到波天使再臨，刀天使就能把所有人都殺死——我此刻所做的無疑是一場豪賭，賭注是整個人類文明，如果成功，它有可能扭轉乾坤，如果失敗，它將把末日提前三年時間。

我是救世主，也是全人類的罪人——可能我高看了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宇宙是一個極度複雜的混沌體系，我作為一個小小的碳基生物，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在沸騰渾濁的湯鍋裡滴入了一毫升清水，在超級颶風的風眼裡輕輕吹了一小口氣，它真的能產生什麼顯著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