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陸歡歌趴在軟枕上,對著燈,將手裡素雅的請帖看了一遍又一遍。
蘭齋是京城最負盛名的文人書齋,每逢詩會雅集,世家子弟齊聚,一帖難求。
將軍府日漸衰頹,早已不在邀請之列,這次是大哥花重金找御林軍的同僚幫忙,才弄到一張帖子。
上輩子她去到侯府,一進門就被蕭西棠那個王八蛋刁難。
她只是把他送的青蛙扒了皮送回去而已,竟提著棍子要打她,害她跌下臺階崴了腳,沒能去成詩會。
萬壽堂的老虔婆裝模作樣罰了一頓板子,又拿一些蕭北鳶挑剩的破爛玩意兒封她的口,拿她當叫花子打發。
真正的好東西,像皇后娘娘賞賜的紫色東珠,根本落不到她手裡。
她向母親訴說委屈,母親居然說她不懂事,還揚言要把她送回將軍府,換陸未吟過來。
當時以為永昌侯府是勳貴高門,沒成想是龍潭虎穴,早知道就換陸未吟過去了,也免得上輩子遭那麼多罪。
陸歡歌將帖子壓在枕頭下,翻身躺好。
等明天之後,她就是京都第一才女了,陸歡歌嘴角瘋狂上揚,恨不得直接略過夜晚到達明天。
也不知道陸未吟這會兒在侯府怎麼樣,沒骨氣的東西,竟老老實實跨了火盆,將軍府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一進門就被拿捏,就她那個軟蛋性子,怕是一天三頓打,連飯都吃不飽吧?
翌日,天還沒亮,陸歡歌就起來梳妝。
為了這次詩會,她特意找陸奎支取銀子,置辦了全新的衣裳頭面。
將軍府並不寬裕,陸奎摳摳搜搜,陸歡歌搖著他胳膊信誓旦旦的說:“好爹爹,您放心吧,女兒這次參加詩會定能作出驚世名句,成為京都第一才女,讓那些人再也不敢小瞧咱們將軍府,您等著瞧好了!”
陸歡歌說到了陸奎的痛點。
太平盛世,朝堂重文輕武,他是一介粗人,兩個兒子也沒有從文的天賦。
那些個朝臣勳貴,當面奉承將軍府父子皆驍勇,轉身就說一門三武夫湊不出半肚子墨,氣得他心口疼。
歡兒的才學向來是家裡最好的,若是真能成為京都第一才女,將軍府不就揚眉吐氣了?
於是陸奎大手一揮,多多給了銀兩,讓陸歡歌好好打扮打扮,不能落了京都第一才女的風采。
鏡子裡,陸歡歌妝容精緻,流光錦裁製的紅裙亮眼奪目,芙蓉暗繡的光澤隨錦緞流動變幻,襯得少女嬌俏靚麗之餘更添華美姿態。
再配上一套紅寶石頭面,流光溢彩,美豔無雙。
雙魚替她梳著一頭烏髮,誇得陸歡歌嘴角就沒落下來過。
陸家哥倆兒也很重視這次詩會,早早的收拾妥當過來接人一起出門。
房門開啟,看到陸歡歌款款而來,陸晉坤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去。
“歡兒,你今日可真好看!”
皮套護腕,腰束織錦,深色勁裝勾勒出強壯的身形,陸晉坤肩寬背厚,行進間捲起的風都帶著武者的燥熱。
他誇得直白,陸歡歌心花怒放,面上卻嬌嗔反問,“就只有今日好看?”
陸晉坤連忙改口,“都好看,今日格外好看。”
長兄陸晉乾等在院子裡。
陸晉乾肖母,生得一張玉潤清貴的臉,錦衣加身,往那兒一站,如青松挺拔而立。
“京都貴女如過江之鯽,有幾個能比得上咱們歡兒的姿容?九天仙女也不過如此了。”
兄弟倆邊走邊誇,不經意路過陸未吟以前住的院子,陸歡歌忽然嘆氣,“也不知道姐姐在侯府怎麼樣了,蕭家人有沒有苛待她。”
侯府管束嚴苛,不好打探訊息,她只知道陸未吟入府時跨了火盆,別的一概不知。
提到陸未吟,陸晉坤馬上黑臉,“那個沒良心的,等不及要當侯府小姐了,說走就走,招呼都沒來跟我們打一聲,哪怕被磋磨死,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你還惦記她做什麼?”
陸晉乾也冷了臉。
陸歡歌露出難過神色,“不管怎麼說,她始終是咱們的手足至親,就算她貪圖富貴,去了侯府就再也沒回來看過我們,不過我相信,姐姐心裡肯定也是惦記我們的。”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才總被她欺負。”
看著妹妹單純善良的模樣,陸晉坤不自覺放軟語調。
陸晉乾目光冷冽,說出的話更像是凍了一個冬天的寒冰。
“她既選擇跟著那個女人去到侯府,就不再是我陸家的人,過得好與不好,是死是活,都跟咱們沒關係。你也別再叫她姐姐了,免得別人說咱們亂攀侯府的親。”
陸歡歌欲言又止,面上裝出萬般無奈的樣子,點頭說:“知道了。”
實際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陸未吟被父兄徹底嫌棄厭惡,如此一來,等將軍府飛黃騰達,她才能暢快肆意毫無負擔的踩在陸未吟頭上。
另一邊,陸未吟和蕭北鳶坐上秦家的馬車。
太傅府的馬車豪華寬敞,坐三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
秦見微裝扮素淨雅緻,烏髮間僅簪了幾顆珍珠,襯得膚白勝雪,透著天然去雕飾的美。
蕭北鳶性子活潑,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秦見微同她交好,眼裡全是大姐姐的寵愛。
陸未吟話少,時不時搭上兩句,秦見微見蕭北鳶和她相處融洽,笑容真誠了幾分。
前世,陸未吟沒見過秦見微,只知道太子想要她當側妃,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成。
被太子射殺前不久,秦太傅告老還鄉,家中子孫也陸續辭官,一大家子人全部離開京都沒了訊息。
到了蘭齋,三人下車。
三層小樓佇立在瓊珠湖畔,雕樑畫棟,翹角飛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