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說,姐姐現如今還是農村戶口,在京城沒有糧食定量,吃的是父母和弟弟的口糧。
得拿著入學通知書再回墾區一趟,走個程式才能把戶口和糧食關係遷回來。
當天晚上,一家人就說好了,老爸陪高雅跑一趟,儘快把戶口和糧食關係遷移回來。
高躍林的戶口問題也得解決,雖說他以治病的名義回來了,但沒辦手續,按理說病治好後還得回去繼續勞動。
但張雪梅有辦法,她從醫院託關係開了張不適合繼續參加高強度勞動的醫囑證明。
有了這張證明,墾區就會放人,也能順利把戶口和糧食關係遷回來,正式結束他為期四年多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之生活。
高躍林樂呵呵地主動請纓,說自己願意陪侄女跑一趟。
被高躍民拒絕了,“你還在生病住院期間,一回去不就露餡了嗎?老實待著,閒得難受,就多幫你二嫂乾點活。”
高躍林笑著說:“還是我二哥考慮得周全啊,家裡你就甭操心了,我會幫你守好家的。”
次日一早,高躍民父女倆直奔南站,登上了去北大荒的火車。
下雪了。
1978年的第一場雪從半空中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大地銀裝素裹,汙濁的空氣被這場雪淨化得清新了許多。
這是高躍民父女倆走後的第三天。
高遠心想,老爸和姐姐應該已經抵達龍江墾區了。
就是不知道事情辦得順不順利。
他透過窗戶向外面望過去,見雪花紛飛,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心說這會兒去掃雪相當於白掃,打掃乾淨了沒多大會兒又得被覆蓋上一層。
也就沒了打掃院子的心思。
一個身形消瘦,渾身雪白的男子推著腳踏車進了院子。
“高遠同志在家嗎?”來人將腳踏車靠牆邊停好,站在院子裡茫然四顧,接著大聲喊道。
找自個兒的?
高遠從床上一躍而起,提上棉鞋出了門,挑起棉門簾子望著那人,說道:“同志您好,我就是高遠,您找我有事兒?”
男子快步走過來,腳下一滑,險些摔倒,穩住身形後摘下手套,熱情地伸出手,自我介紹道:“狀元郎您好,我叫梁曉聲,是北影廠文學部的編輯。”
可算把你盼來了。
高遠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笑容滿面道:“梁同志您好,大冷的天兒您還專程跑一趟,快屋裡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他也納悶兒,稿子都投過去半個多月了,怎麼一點訊息都沒有?
難不成沒過稿?
傳達室那大爺說過,無論過不過稿,編輯部都會跟作者知會一聲的。
今天梁曉聲親自來了,高遠踏實了。
拍拍大衣上面的雪花,又跺跺腳,梁曉聲才隨高遠進了屋,打量著屋裡的陳設,梁曉聲說道:“真寬敞啊。”
他今年29歲,爾濱人。
後世他接受採訪的時候說,家裡人口多,日子過得挺緊巴。
但他是個好學的,74年就憑藉出色的寫作才華被複旦中文系錄取。
畢業後,也就是去年,被分配到了北影廠文學編輯部工作。
高遠熟知他的生活經歷,在生產建設兵團度過的七年知青歲月,在後來成為他文學創作的靈感和源泉。
他一系列以知青這個群體為原型創作的《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風雪》、《年輪》,以及後世根據他的作品改編的電視劇《人世間》,高遠都認真閱讀、觀看過。
當然,現在他還沒成名。
但高遠一點都不小看他。
泡了杯高末遞給梁曉聲,高遠笑著說:“怎麼,梁同志住得挺緊巴?您請坐啊,別站著了。”
他其實有些意外,沒想到北影廠把他給派過來了。
梁曉聲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捧著水杯喝了一口,咧嘴笑道:“我在廠裡住宿舍,兩人一間十二平米,確實緊了點兒。”
高遠點點頭,沒繼續聊這個話題,他問道:“您冒著大雪過來找我,是來通知我,稿子透過稽核了?”
梁曉聲端詳著他,嘿嘿一笑道:“狀元郎寫的劇本,那指定得透過稽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