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350塊,不是跟您說起過麼,受我爸啟發,寫了個老師的故事。我爸呢?”
張雪梅把信封又還給他,笑道:“馬上就回來了吧,你爸下午有兩節課要上。”
話音剛落,高躍民推開門走了進來。
“喲,咱家大編劇得空回來了啊。”他一進門就調侃高遠。
高遠走過去,從老爸手裡接過人造革皮包,一笑,說:“再大的編劇在您面前也只有一個身份,就是您兒砸,您就別擠兌我了。”
高躍民哈哈大笑,一眼瞅見他左手抓著的信封,“又掙稿費了?”
高遠把人造革往桌子上一放,坐下後說道:“就是那篇《李志遠》,被北影廠文學部的江淮延老師推薦給《BJ文藝》雜誌社了,剛才雜誌社的張德凝編輯才從我手裡拿走了稿子,順便幫我把稿費帶過來了。”
“那個中篇啊,寫得不錯,思想很深刻,也很有批判性,什麼時候能出版?”
“這我還真沒問,估計這個月差不多吧,我聽說各家報社、雜誌社都缺稿子,為了爭搶作者資源,就差上演全武行了。”
高躍民笑了,“確實如此,我們學院文學專業的同學們但凡會寫幾句歪詩,就會遭到雜誌社編輯們的圍堵,編輯們爭先恐後跟他們約稿。
自開啟春兒以來,明顯能感覺到社會風氣發生了巨大變化,文人墨客們不再像前些年那樣畏畏縮縮,他們更敢說更敢寫了。
前幾天,我無意中翻到了一篇川蜀籍作家發表於《人民文學》的文章,叫《班主任》,看完以後感慨良多啊。
這篇小說深刻的批判性與揭露性,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知道了,劉心武的作品嘛。
後世被譽打響為“傷痕文學”的頭一炮。
高遠也看過這篇小說,對小說內容就不多講了,敏感的描寫太多了,容易404。
但不可否認的是,它拉開了傷痕文學大行其道的序幕。
再過幾個月,盧新華刊登於《文匯報》上的短篇小說《傷痕》,將會引發一場轟動全國的大討論。
實話說,高遠對所謂的“傷痕文學”是非常鄙視的。
他覺得,那些個以自身經歷為底色,為了批判而批判,為了揭露而揭露所創作出來的作品,膚淺!滑稽!無病呻吟!
“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其兩面性。
作為一名作家也好,劇作家也罷,你不能只站在陰暗面上去描寫這個社會的風貌,去揭露人性的醜陋,那是對讀者們,對觀眾們極端不負責任的表現。”
高遠說道。
高躍民看著他,似有所悟,道:“這就是你不去碰嚴肅文學的理由?”
高遠點點頭,坦誠道:“能讓大家笑著看完一個故事,幹嘛非要讓大家哭呢?至於那些個深刻的思想,誰也沒規定過喜劇片就不能有深刻的思想和內涵啊。”
“這話對。”
張雪梅從廚房裡走出來,見這爺兒倆聊上了,還聊得興高采烈的,翻個白眼兒說道:“不吃飯了呀?聊天就能聊飽的話,咱家可就省糧食了。”
高躍民哈哈大笑,扭頭問她道:“今晚吃啥啊?”
“拌個黃瓜,炒個茄子。”
“又吃黃瓜啊,都連吃三天了,吃不膩啊?”
“那你想吃啥?”
“包點餛飩唄。”
“我看你像個餛飩!就這兩樣,愛吃不吃。”
老高一縮脖子,不吱聲了。
高遠樂的嘎嘎叫,老爸就這點好,只提合理化建議,但這建議被老媽認為不合理,他絕不和老媽爭辯。
用他的話說,你母親前些年跟著我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從沒發過一句牢騷,日子有點起色了,我讓著她點不是應該的嘛。
張雪梅也抿嘴樂了,轉身回廚房,片刻後,剁肉餡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晚上吃的餛飩,豬肉大蔥餡的,煮好後盛出來,往碗裡扔一小把蝦皮、一點紫菜碎,再撒上些香菜末,點兩滴香油。
哎呀,就叫一地道!
“媽,咱家還有啥新鮮蔬菜嗎?”高遠舀了個餛飩送進嘴裡,燙的嘶嘶哈哈的。
“幹啥?你有朋友要來家做客啊?”張雪梅反問道。
“我們班幾個同學,周天沒事兒幹,我邀請他們來家裡吃頓飯。”
“哦,行啊,家裡還有黃瓜、茄子、土豆、西紅柿,你要覺得不夠吃,明兒一早我去菜市場再買點回來。”
“您難得休息,我去吧,跟大家說好了,明兒包餃子吃,我去買點新鮮韭菜回來。”
張雪梅笑著說好,又說:“遠子,媽調到海淀醫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