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挽著王好為的胳膊,低聲道:“您不用擔心她家人會過來找麻煩,她們沒那麼大膽子。”
王好為一怔,用眼神詢問高遠。
高遠笑笑,故作神秘的沒解釋什麼。
“嗨,小子,把你的爪子從我老婆胳膊裡抽出來,佔便宜沒夠是吧?”
李晨聲一句話,把大家逗得開懷大笑。
“對不起啊李哥,忘記你也在了。”
“嘿,聽你這意思,我不在你就能光明正大的佔便宜了是吧?故意破壞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小高你有點欠揍啊。”
王好為急忙喊停,“沒完了是吧?多大歲數了你還跟高遠計較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幹活!”
李晨聲一縮脖子,乖巧地說道:“好的。”
眾人又樂了起來。
王好為又檢查了一遍裝置,往監視器後面一坐,這才喊道:“各部門注意,不要開機,先走一遍。演員請就位,預備,開始。”
這年頭膠片貴,導演都省著用,正式開拍前演員都要走幾遍戲,達到標準後才會進入正式拍攝階段。
今天這第一場戲講的是胡嘉奇在呼呼大睡,老胡和胡嬸進了他房間起爭執的一個片段。
樓房是借的,北影廠幹部樓,三室一廳的格局。
道具師用了心,雪白的牆面上掛著座鐘、一把吉他、一個風箏和幾張海報,老式木頭床,床邊立著個床頭櫃,床頭櫃上擺著個鬧鈴和一把雞毛撣子。
另有掛衣架、三抽桌、木頭椅子、雙開門帶鏡子的立櫃等物件。
陳小二穿個白色跨欄背心,一條藍褲衩子,光著兩條黑黢黢的毛大腿,肚子上搭一條紅底兒白花兒的毛巾,兢兢業業躺在床上,閉著眼,發出低沉的鼾聲。
陳老師粗暴地推開門,兩個大步闖進來,一看兒子這德行,抬手就要往他屁股上招呼。
“不像話!”
黃玲立馬攔住,把人往外邊推。
“哎呀,你快出去……又不上班,讓孩子多睡一會兒。”
“你瞧樓上樓下,哪個像他?”
“得了,在家裡就別耍威風了。”
“耍威風怎麼了?我是他老子,有管他的責任。”
“哎哪兒去?”
“廠子。”
“你們爺兒倆倒是一對,禮拜天不去轉悠,機器就變樣了?哼!”
“咱是幹部,就要幹字當頭,不能讓人倒著叫咱不幹。”
王好為一拍巴掌,笑逐顏開:“好!兩位老師辛苦了,一遍過。老同志就是老同志啊,臺詞流暢自然,演技渾然天成,有您幾位坐鎮,我心裡徹底踏實了。”
高遠全程旁觀,也對二位老師的精彩表演豎起了大拇指。
有些人總是覺得老一輩藝術家們的演技很普通,那是個巨大的誤解。
老一輩電影人只是受限於影片型別和人物性格的單一,才會給觀眾留下這麼個固有印象。
比如說,好人就是好人,壞蛋就是壞蛋,漢奸就是漢奸,鬼子就是鬼子。
人物形象都是被固定下來的,想轉型就特別困難了。
你讓陳佩斯去演正面角色,他穿上軍裝也是個漢奸。
其實不然,就拿陳老師打比方吧,他在出演喜劇片之前,塑造的兩大地主惡霸黃世仁和南霸天深入人心,那是能夠用來在半夜裡嚇唬啼哭不止的孩子的豐碑反面形象。
按理說,這種形象已經定型了吧,但他自打跟佩斯拍攝了幾部喜劇片後,你就會發現,誒,這個小老頭兒居然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和他之前出演過的人物形象大相徑庭。
陳強樂呵呵說道:“導演捧了,因為準備的週期長,所以演起來就得心應手。還有就是,小高的臺詞寫得好,口語化的臺詞可不就朗朗上口麼。”
黃玲也說道:“我演了這麼多年戲了,頭一次覺著演起來很放鬆,這都是得益於小高的臺詞寫得精妙。”
高遠忙衝二位前輩謙虛道:“老師們過獎了,還是您二位經驗豐富,表演功力深厚的緣故。”
幾人都笑了起來。
陳佩斯這時候問道:“我能坐起來了嗎?”
王好為一笑,說:“再堅持堅持吧,拍完這個片段先。各部門注意來,下面正式開拍,各就各位……1、2、3,開始!”
陳老師和黃老師立刻進入到拍攝狀態中,又是一遍過。
實話說,這個拍攝程序有些出乎高遠的預料。
他上輩子看過一些影視作品拍攝方面的資料,知道在這個年代中拍電影進展普遍都很慢。
一個劇組就一臺攝像機,導演對藝術又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
有時候,一天只拍一個鏡頭都司空見慣。
今天這個效率,著實讓高遠感到驚喜了。
但這份驚喜還沒散去,到了陳小二的戲份時,他卡殼了。
“二子,你怎麼回事?聽到樓底下有人喊你,你第一反應不是打哈欠,而是趕緊下床去看看誰在叫你,你打哈欠流眼淚的,故意給自己加戲呢!”王好為騰就站起來了,毫不留面子地訓斥陳佩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