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接過那疊厚厚的發票,眼皮都未曾抬起幾分,只是象徵性地隨意翻動了兩下,指尖在那些印著鮮紅公章的紙張上輕輕劃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她甚至沒有去看那些令人咋舌的數字,便將把發票。
“二叔,”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聽不出絲毫波瀾,“這些票據我大致看過了,沒什麼問題,我一會兒把錢轉給你。”
得了餘白這句準話,餘東順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穩穩當當落回了肚子裡。
他臉上的褶子瞬間舒展開來,那笑容,竟也比方才真誠了幾分,少了些刻意的討好,多了些實實在在的喜悅。
彷彿一塊壓在胸口的大石被挪開,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哎喲,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餘東順搓著手,聲音都輕快了幾分。
“小白啊,還是你爽快!不像有些人家……”
他話匣子剛要開啟,準備再來一通天花亂墜的恭維,將餘白捧上天,最好能再從她這裡摳出點什麼好處。
卻被餘白淡淡打斷:“二叔,家裡今天有客人,就不多留你們吃飯了。你們也忙了一天,早些回去歇著吧。”
這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氣,卻又帶著幾分疏離。
餘東順這才如夢初醒般,將目光從餘白身上挪開,投向了她身後。
這一看,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只見餘白身後幾步遠,立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身形挺拔,氣質沉穩,一身穿著看似簡單,卻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剪裁合體的衣料在夕陽餘暉下泛著不易察覺的光澤。
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銳利,彷彿能洞察人心,只是隨意一瞥,就讓餘東順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乖乖!
這通身的氣派,絕非尋常人物!
餘東順的腦子飛快轉動起來。
他猛然想起,方才進門時,瞥見餘家門口停著的那輛嶄新的黑色小轎車——那種車型,他在網上見過,據說是進口的,貴得嚇人!
當時他還納悶是誰家的,此刻見了這男人,心裡頓時雪亮!
有錢人!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有錢人!
他跟餘白是什麼關係?難道……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頭炸開,盤旋不去,讓他抓心撓肝地好奇。
但迎上江舟那淡漠卻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到了嘴邊的無數猜測,最終也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問一句:
“小白啊,這位……這位莫不是……你在城裡處的那個男朋友?”
這話一出,院子裡原本還算輕鬆的氣氛,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凝固!
空氣彷彿都停止了流動,只剩下夕陽的餘暉在每個人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餘白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驟然掠過尖銳的冰冷,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厭惡與不悅,毫不掩飾地從她那張精緻的臉上瀰漫開來。
站在一旁的周鳳霞,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嘴角那點客套的笑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年更是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對於自己二叔這種不分場合的攀附和胡亂猜測,顯然也感到了極度的不適。
唯有江舟,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一抹疑惑與驚訝。
他下意識地側頭,目光在餘白那明顯不悅的側臉上停頓了一瞬,心底竟也泛起一絲波瀾——她有男朋友?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意外,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然而,這微妙的氛圍和眾人各異的神色,餘東順卻像個沒事人一般,絲毫未曾察覺。
他反而因為自己“一語道破天機”而沾沾自喜,那張佈滿褶子的臉笑得更開了花,彷彿已經預見到無數好處正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