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忙碌中,唯有賀旗清閒地站在旁邊,左手拎著一瓶精釀小酒,右手拿著一袋辣條,兩腮喝得通紅,口中還哼著小曲兒,恨不得舒服的,原地昇天。
葉浮衾看不慣他這麼舒服,問:“你很閒?”
“醫生閒著才是好事。”賀旗大手一揮,醉眼朦朧地看著前面鮮活的人氣兒,吟詩一句:“但願世間人無病,何妨架上藥生塵!”
葉浮衾揶揄他:“這就滿足了?不思進取了?”
賀旗:“什、什麼意思?”
葉浮衾說:“我去第二星區,看到有些殘疾人裝的義肢是帶功能性的,有人的假腿能發光,能充電,能跑能跳甚至能原地彈射;有的人裝的假手,上面帶磁力,甚至可以隔空取物。你再看看你裝的這批義肢,醜陋不堪,毫無功能,拿出去說是賀旗醫生給裝的,你不害臊?不臉紅?半夜不做噩夢拍床板??”
賀旗:“……”他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但這次明顯不是被酒氣燻的。
葉浮衾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材料我都給你搞到了,勤奮點把義肢改一改,嘖,你這個年紀,怎麼好意思喝酒?”
她兩手往後一背,搖頭嘆息著離開了。
賀旗打了個酒嗝兒,忽然清醒過來:“不對啊!我可把他們的命全撿回來了!那時候沒有材料,能造出東西不錯了,現在你嫌醜了,手術檯上你怎麼不說!還發電、還磁吸,那玩意不是醫生的研究範圍,那是工程師!材料工程師!機械工程師!”
“誰?誰在喊工程師?”搬運隊伍裡站出來一個女人,鼻樑上的眼鏡全碎,勉強用膠布沾著。
她湊到賀旗醫生面前:“醫生,我叫詹智慧。”
賀旗看著她:“研究義肢,你會嗎?”
詹智慧出事前是做工程師的,不過她研究的產品是智慧家電,但在荒星上所有人都是一人多用,稍微沾點邊的都要自己研究新技術,所以詹智慧不謙虛地說:“不敢說全會,但是能學。”
賀旗:“就你了,跟我走。”
他把辣條塞嘴裡,空酒瓶子扔地上,急吼吼地帶上詹智慧去了辦公室,連夜召開第一次義肢改造會議。
他就不信了,區區多功能義肢,還能造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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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產品實驗基地那邊。
曲春耕和蔚書瑤已經兩天兩夜沒閤眼了,雙目熬得通紅,卻捨不得停止手裡的工作。
有些種子在運輸過程受損,需要搶救性復苗,他們都知道種子得來不易,粒粒珍稀,本著能活多少活多少的想法,努力培養著這些種子。
蔚書瑤負責育苗,曲春耕負責搭建恆溫環境,兩個人配合還算默契。
一旦沉浸在工作中,曲春耕好像就忘記了那些痛苦,伸手要東西時脫口而出:“秦珂,滴管給我。”
繼而手懸在半空,意識到秦珂已經不在了,眼睛酸得用力眨了好幾下。
蔚書瑤默默把滴管放在他手裡。
曲春耕哽得連個謝謝也說不出來,悶頭繼續做活。
蔚書瑤看他硬撐著乾瘦的身體,做繁重的農活,卻沒有勸他,轉而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她曾經哀嘆命運對自己不公,披著外人可見的光環,嘗著原生家庭缺愛的酸苦。可來到荒星,看見了像曲春耕這樣殘忍鮮明的苦難,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幸運。
雖說苦難不該拿來比較,但蔚書瑤卻在這種比較中,慢慢獲得了寬慰。
她應該向前看,勇敢點,蔚書瑤,不過是被家族放棄而已,她可以不要家族,不再奢求父母和妹妹的愛,她的能力足可以拼湊好自己,投入夢想中,再把自己好好地養一次。
不留遺憾,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