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接旨!”
大太監尖利的嗓音刺破寒風,姜靜姝立刻放下手中浣洗的衣服,跪在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姜氏溫良恭儉,賢德兼備,今賜於攝政王為妾,合巹共杯……”
宗人府的冬月陰寒刺骨,姜靜姝長滿凍瘡的手緊扣著地面,指尖鑽心似的疼。聽到此處,她猛地抬起頭來:“不可能!”
不可能的……
當初太子裴珩被誣謀逆,身邊的人都做鳥獸散,是她自願留下陪廢太子一同在宗人府圈禁三年,只為照顧好他。
在最寒冷的冬夜,在最破敗空曠的廂房,是他們相互抱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取暖才活下去的。
盡心竭力的三年,忠心耿耿的三年,柔情蜜意的……三年!
裴珩曾在她耳畔輕聲許諾過:“阿姝,待孤出了宗人府,定要立你為後,讓你做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就在前幾日,幼帝駕崩。裴珩這位廢太子成了皇室唯一的血脈,被攝政王親自平反,接出宗人府恭迎上了皇位。
姜靜姝不配同去,於是,她安靜地等待著,直到等到這樣一封聖旨。
這絕不可能……
裴珩絕不會這樣對她。
“我要見陛下!”姜靜姝用青紫的手指,緊緊抓住大太監的下襬,眼眶泛紅道。
“大膽賤婢,放手!”大太監臉上閃過一絲惱怒,正要叫人將這抗旨不遵的宮婢拖下去,手中卻被塞了一塊染血的玉佩。
“公公,這是陛下賜我的貼身之物,求求您,讓我見見陛下……”姜靜姝的額頭一次次狠狠磕在地磚上,冰冷又堅硬的石磚麻木了她的痛覺。
“求您了,陛下一定會見奴婢的。”
大太監摩挲著玉佩,臉色陰晴不定,能讓陛下下旨賜婚的女子……難不成她說的是真的?太監心裡隱隱有了決斷,冷哼一聲道:“隨咱家來吧!”
皇城紅牆圈住的天黑壓壓的,宗人府到御書房的路說遠不遠,但每一步姜靜姝都走得近乎窒息。
直到御書房鎏金的門扉開啟時,屋內的熱氣湧出,姜靜姝的手指發癢,這才感覺稍稍活過來一些。
裴珩就穿著明黃色龍袍,高高階坐在最高處。
他身上的矜貴威嚴渾然天成,哪裡還有半個月前,穿著漿洗髮白的衣衫,看侍衛臉色,搶著吃發餿飯菜的慘樣呢?
是啊,除了自己,他把那些目睹過的人都悉數賜死了,自然也就把過去那個狼狽的自己抹去了。
“奴婢,參加陛下。”
姜靜姝在眾人的注視中,下跪行禮。
裴珩肅著一張臉,揮退四下伺候的宮人,等只有兩人後,他才走下臺階,親手將姜靜姝扶起:“阿姝,你瘦了。”
他抬手要撫她臉頰,卻被偏頭躲開。
“陛下,那道聖旨是何用意?”姜靜姝開門見山,不願多說一句廢話。來的路上她已經想過了,自己的身份確實不夠資格登上後位,她不求了,但是——
“陛下你答應過我,有朝一日登上帝位,便會為我的父母兄長平反,如今都忘了嗎?為何……要將我當個玩意,賜給攝政王為妾!”
裴珩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和不耐,他攥住姜靜姝顫抖的手腕,將她拉近道:“阿姝,你父親書房的暗格裡,裝著跟北狄往來密信。證據確鑿,你想要怎麼平反?”
輕蔑的眼神,決絕的話語,彷彿一道霹靂震醒了她的一廂情願,打破了她對裴珩的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