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才摸著八字鬍,扭頭看了一眼大道對面,狐疑地問桑棠晚:“什麼人?”
那輛馬車富麗堂皇的,看起來不像尋常人家能擁有的。他努力在腦中搜羅著銅官最近有哪些大人物過來,但一時想不出。
“是定陽府新上任的知府事。”桑棠晚將聲音壓得更低:“大人應該不知道他到銅官來了吧?”
趙承曦這個人,別管和她之間如何吧,至少在為官上是持正不阿的。
劉俊才這是不知道那馬車上坐的是趙承曦,否則他絕不敢如此造次。
不過,劉俊才不知道趙承曦來了也沒關係,她告訴他就行了。
她可不是指望趙承曦會出手幫她,只是打算借他的勢而已。只要趙承曦不露面不開口,她保管能將劉俊才收拾得服服帖帖,以後再不敢輕易出手對付他們家。
趙承曦不喜多管閒事,應當不會出面吧?
劉俊才聞言一驚,驚疑不定地又看了一眼那輛馬車,見趕馬車的看著都很有氣勢。他臉色頓時有些變了:“你……桑小姐認識趙大人?”
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他言語間竟是客氣了不少。
桑棠晚一開口他就沒有懷疑,再看趕馬車隨從的氣魄更是信了七八分。張公公從京城來到縣衙,和他說的第一樁事就是趙承曦總和他們作對,很可能悄悄來銅官,要他留意提防趙承曦。
定陽府換新知府事這件事,他是早就知道的。那換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能不知道嗎?
但普通百姓可就不會這麼早知道了。定陽知府事也就罷了,關鍵是趙承曦來銅官這樣隱秘之事,桑棠晚一個小小女兒家從何知曉?
他由此斷定桑棠晚和趙承曦關係不淺。
“何止是認識呢?其實,告訴大人也無妨。我和趙大人原是定過親的。但是他這個人吧,外表看著吧冷冷清清……”
桑棠晚彎起烏眸,言笑晏晏。
“實則黏人得很,我走哪都要跟著,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我在閨房換衣裳,他都要隔著花窗和我說話。每日在外見聞,無論大小事都要和我念叨。還有每一頓飯都要和我一起吃,還要餵我……有時候我都膩煩的……”趙青讀著桑棠晚的唇語,一句一句說給自家主子,眼角直跳,想笑又不敢笑出來。
桑姑娘說得這……這些恐怕是她自己吧?
他可是聽說從前桑姑娘嬌得很,做什麼都要他家主子來,去哪裡都要他家主子陪著,這會兒倒全賴在了他家主子身上。
“但是吧,大人您不知道,這越黏人的男子就越薄情。那時候我家中出了一點事,這個陳世美轉頭就和別人好了,還當著我的面撕了我們的婚書,這門婚事就作廢了。我傷心欲絕,大病一場,幾乎快要死去。我娘心疼我,這才帶著我從京城來到銅官,為的就是遠離他,反正我也不喜歡他總是黏著我……”
“這都三年了,不知他怎麼又念起我來。幾個月前寫信來,說什麼當初都是誤會,他沒有辜負我,發了瘋似的找了我幾年。特意要調到定陽做知府事,就為了離我近一些,想和我破鏡重圓呢……”
“劉大人,我現在也很苦惱,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馬車窗簾縫隙透進一點粲然的光焰,照亮趙承曦烏濃郁沉的眸。
他定定地望著對面的桑棠晚信口雌黃顛倒黑白,唇幾乎抿成一條線,臉色鐵青,放在膝上的手牢牢攥緊。
趙青越說越覺得不對勁。據他所知,主子從未讓人往銅官送過什麼信件,桑姑娘都是信口胡謅的吧?
桑棠晚全然不知自己所言已經經趙青的口落在了趙承曦耳中,還在賣力地同劉俊才說著趙承曦對她的“一往情深”。
畢竟,趙承曦對她越是“深情”,劉俊才就越不敢動他們家鋪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