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這兩人互為主僕關係。
只單說他們的身份,一個鰥夫、一個未婚少女,兩人深夜同乘一輛車駕,已經足夠曖昧。
可能這就是偏愛吧?
反正我沒感受過。
我雖然和崔恕自幼長在一處,卻也從未在婚前破過男女之防。
以前,他每次來慈寧宮來找我,都會向皇祖母層層報備。
譬如,今日去哪玩,都有誰、帶了誰,吃什麼做什麼,幾點回宮……
諸如此類,不勝列舉。
以至於出門在外,我甚至從未和崔恕有過二人世界。
我還記得,有年元宵節沒宵禁,京中許多公子紛紛邀約宮中公主,赴夜宴,看花燈。
我當時小鹿亂撞,早早換了新裝,就等崔恕來約我。
可他久久不來,直到宮牆外的燈火徹底熄滅,他才提著只花燈上門。
我賭氣窩在被子裡,聽他在窗外狡辯。
“梔梔,這是魁首燈,可漂亮了,你說你喜歡,我就給你贏回來了。”
“你既然知道我喜歡,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燈會?”
“因為猜完燈,時間就太晚了。”
崔恕道,“我送你回來,外人會說你的。”
“他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我們……”
反正我們,遲早都是要在一起的。
我本來想這麼說。
可崔恕下一句話卻讓我硬生生住了嘴。
他說:“梔梔,比起你的名譽,我的思念不值一提。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不用急。”
我沒懷疑過崔恕的話。
我以為花燈年年都有,我與他歲歲都會好和。
可是,我們都錯了。
婚後幾年,崔恕時常南下治水,多次錯過元宵節。
我的生命裡,從此只有這一盞魁首燈,不會再多。
而我的少年郎。
他曾以萬千思念不及我的理由拒絕我。
如今卻無所顧忌的,和另一個女子深夜同出同入。
想到這。
我忽然就覺得。
越是回味,我就越能發現,崔恕對我的愛好像真的微乎其微。
馬車漸行漸遠,王府的白燈籠漸漸走入我的視野。
我自嘲一笑。
心想,等這燈籠撤下,恐怕我和崔恕之間也不剩什麼了。
王府門前,依舊是惠姑姑在此等候。
她一手拿傘,一手提燈,一看就是護主心切。
“王爺,大理寺血腥味重,若有什麼放不下心的,您讓十三去看看便是了,何須自己多跑一趟?”
惠姑姑邊說,邊拍拍崔恕的衣袍。
忽然,燈籠裡燭火一晃,照出崔恕袖邊一抹血漬。
惠姑姑大驚,“這是怎麼回事?王爺受傷了?”
“無妨。”
崔恕擺擺手,轉頭看向身後的馬車。
“惠姑姑,你帶她去清洗一下。”
話音剛落。
夜色裡,渾身是血的林枝枝猛的栽下車轅。
惠姑姑打了個哆嗦,眉毛瞬間豎起。
“難道是這賤婢——”
“都不是,”崔恕疲憊的說,“惠姑姑不必多問,只管照顧好林枝枝便是。明日一早,還得讓她接著趕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