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細雨樓。
濃郁的藥香混雜著死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經過七日的“調養”,蘇夢枕的氣色好了許多。
他已能自行坐起,不必人扶。
這一切,都歸功於眼前“深明大義”的雷純姑娘。
“蘇樓主,今日感覺如何?”
雷純一襲素衣,聲音溫婉,為蘇夢枕換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參湯。
她的動作輕柔,彷彿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好多了,多謝雷姑娘。”
蘇夢枕接過參湯,看著眼前這張清麗脫俗、不見恨意的臉,心中百感交集。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他一生鐵骨錚錚,心防最脆弱時,竟被仇人之女的“恩義”所打動。
他對她,已生出極大的信任,甚至依賴。
雷純看著他毫無防備地飲下參湯,垂下眼簾,遮住了眸底的冰冷。
溫水煮青蛙,煮的從來不是蛙,是人心。
是英雄末路時,那份不甘和渴望抓住救命稻草的脆弱。
她,就是那根最美麗,也最致命的稻草。
“十三蟲蠱”早已潛伏在他體內,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只待一聲號令。
時機,到了。
放下湯碗,雷純幽幽一嘆,神情轉為哀傷。
“小女子近日常夢見家父,也時常想起與樓主初見的光景……江湖恩怨,身不由己,若能回到當初,該有多好。”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蘇夢枕心神一蕩,感傷不已。
“往事已矣,姑娘不必……”
話未說完,雷純已輕啟朱唇。
一縷哀婉悽絕的歌聲,在寂靜的臥房內悄然響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曲調,正是蘇夢枕年輕時最愛聽的那首描繪離愁別緒的小令。
歌聲如泣如訴,鑽入耳中,更鑽進靈魂深處。
蘇夢枕的身體猛然一僵!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雙目圓睜,瞳孔劇烈收縮。
那不是痛苦,是一種靈魂被抽離的空洞。
歌聲,就是最後的軍令!
盤踞在他心脈的無數蠱蟲,瞬間甦醒,瘋狂啃噬他的神智,吞噬他的意志!
他沒有死。
但比死更可怕。
他眼中的光彩,一代梟雄的銳利、智慧、掙扎,所有的一切,都在哀婉的歌聲中被徹底抹去。
只剩一片死寂的混沌。
歌聲停歇。
臥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蘇夢枕緩緩轉頭,空洞的眼神聚焦在雷純身上。
他只認得她。
為他唱歌的女人。
她是他的神,他的光,他唯一的主宰。
雷純站起身,看著眼前這位曾經威震京城的男人,如今用獵犬般的眼神望著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京城第一高手?
不過是我的,一條狗。
“砰!”
房門被一腳踹開。
白愁飛一身錦衣,滿臉不耐與張揚地闖入,身後跟著數名心腹。
“雷純!誰讓你天天來煩擾樓主靜養!這裡是金風細-雨樓,不是你的六分半堂!滾!”
他早已按捺不住,今天,就是他架空蘇夢枕,完成篡位的日子。
然而,他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病榻上那個連下床都困難的蘇夢枕,緩緩站了起來。
一股宗師級的恐怖氣機,雖然虛浮,卻依舊凌厲,轟然爆發!
“大哥?你……”
白愁飛臉上的囂張瞬間凝固,轉為驚愕與不安。
雷純站在蘇夢枕身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白愁飛,紅唇輕啟:
“殺他。”
話音落。
蘇夢枕眼神空洞,右手閃電般握住床頭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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