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內,一身著玄色大氅的男子緩步前行,那人略顯蒼白的臉上神色冷然,淡青色的眼深不見底,彷彿對視一眼就會被吞噬掉靈魂。
侍宴的婢女們由姑姑領著退出,見到此人,也顧不得身上的衣料單薄,紛紛跪至髒汙的雪泥之中,似乎身上的香氣沾染了此人也是極大的罪過。
跪在次位的侍女仗著自己與姑姑相熟,小聲問道,
“姑姑,這是哪位貴人,這樣俊的容顏,不知婚配了沒有?”
往日和顏悅色的姑姑卻板了臉,低聲呵斥,
“這是三皇子殿下,管好你的嘴,不只是嘴,連心也要管住,否則,保管你骨頭渣是怎麼沒的都不知道。”
那婢子本來春心蕩漾,聞聽“三皇子”三個字,不由渾身打了冷顫,連忙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
倒不是她膽子小,三皇子喚裴青州,弱冠之年得陛下欽點,命其掌管繡衣司。
繡衣司明面上監察文武百官,實則耳目遍佈朝野,專門打擊朋黨風潮,羅織罪名,裴青州接手以來任命嚴刑酷吏,其中刑罰讓滿朝文武聞之色變。
兩年來,他抄了十餘戶臣下的家,手上有上千條人命。
宮中自然人人聞之色變,就連朝臣們在他面前也是戰戰兢兢,深恐稍有行差踏錯被拿出把柄。
大燁朝皇帝多情,連帶著皇子們也多風流之輩,唯獨三皇子,許是惡名在外,極少有女子敢近他的身。
不巧的是,他生辰那日,皇帝親自賜婚,讓顧氏女與他成親。
“殿下……”
身後的內監素日知他脾性,見他心情不好,說話小心翼翼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前頭就到春熙殿了,您真的決定了嗎,這樁婚事畢竟是皇帝親賜,您若是要拒絕,難免要惹他老人家生氣。”
語畢半晌,只聽頭頂傳來一聲輕嗤,
“顧氏一貫自視甚高,與其等著她鬧到大家沒臉,倒不如我來做這個惡人。”
內監明白他話中之意,那位顧姑娘與典儀官不清不楚,且多次大庭廣眾放言說宮門王府空有富貴,她今生所願,未有真情真愛,所以她寧死不嫁。
想到這,雖未謀面,他腦海裡卻浮現得一個痴情任性的婦人,倘若這樣的主母進了門,哪裡還有她的好日子。
與其這樣,倒不如退了這門親事。
春熙殿內,清遠香淡雅幽微。
貴女們得了針線,一炷香後,呈交刺繡圖樣。
顧雪嬌的原身不擅刺繡,京城人盡皆知,當時因為她頑劣又驕縱,與上門教授的繡娘起了爭執,劃傷了繡孃的手,被京城的百姓議論了好久。
但林緒瑤不一樣,她自幼做繡活,嫁給賀晨芝以後,更是包攬了他所有的貼身衣物,賀晨芝的香囊佩在身上,連長公主也曾誇讚過。
想來,今日以刺繡為題,正是為了讓顧雪嬌出醜,無論是為太后賀壽,還是讚頌本朝文功武治,若是繡藝不精,那就是大不敬。
顧雪嬌伸手理線,餘光看得見眾人的偷偷打量,原身在京中樹敵不少,因此今日盼著她出醜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若繡的不好,眾人必定落井下石,顧家罪狀再加一條。
若是展示繡工,必定會惹人疑心,也免不了招致禍患。
進退兩難。
她轉頭看看周遭的貴女們,各個都是志得意滿,從她們繡圖背後的花樣看,有金龍,也有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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