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老舊的解放牌卡車輪胎摩擦著滿是碎石的土路,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最終在一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前停了下來。
餘宏推開車門,跳下駕駛室,抬頭打量眼前這個所謂的351廠。
大門上的紅漆早已斑駁脫落,門柱上351廠幾個白色大字也模糊不清,只有一半還勉強可以辨認。
圍牆不高,多處可見豁口,牆角的野草長得比人還高。
這和常見的戒備森嚴,充滿神秘色彩的兵工廠完全是兩個樣子。
餘宏身為軍工界科研新星,意外穿越到了這個火紅的七十年代,成了一名剛剛在重點軍工單位犯了錯誤的技術員。
一紙調令,他被下放到了這家瀕臨倒閉的351廠擔任副廠長。
上頭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他戴罪立功,至少也要每年生產可裝備一個師的武器訂單,才有可能重返核心。
可眼前的景象,讓他心不禁涼了半截。
這廠子,怕是讓他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大鐵門從裡面被拉開一條縫,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頭髮花白的老人探出頭來,看到餘宏,眼睛猛地一亮。
“是餘宏同志吧?可把你給盼來了!”
“您是……趙廠長?”餘宏試探著問。
“對,我就是!”趙廠長咧開嘴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團:“快進來,快進來!外面風大!”
餘宏跟著趙廠長走進廠區。
院子裡雜草叢生,幾棟廠房的窗戶玻璃大多碎裂,牆皮也大塊大塊地脫落。
整個廠區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趙廠長,這廠裡……就您一個人?”餘宏忍不住問道。
“可不是嘛!”趙廠長嘆了口氣,腳步卻輕快了不少。
“這351廠,當年響應國家大三線的號召,那也是紅火過的!”
“可惜啊,後來形勢變了,咱們這地方太偏,交通不便,造出來的東西質量也糙,跟不上部隊的要求,慢慢地就沒人要了。”
“最後就剩下我這個老傢伙,守著這個空殼子。”
趙廠長領著餘宏進了一間還算完好的辦公室,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給餘宏倒了杯白開水後,趙廠長喜笑顏開:
“上級總算派人來了!現在我也能出去透透氣,找我那幫老戰友喝幾盅去!這廠子就交給你看守了!”
餘宏端著水杯,看著趙廠長喜不自勝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
這哪裡是交接工作,分明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這個接盤俠。
“那……趙廠長,我具體負責什麼呢?”
“具體負責啊……”趙廠長撓了撓頭:“不瞞你說,上頭的意思,這廠子過段時間就要徹底關停了,所以你這段時間,主要任務就是把門守好就行。哦,對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
“之前上頭還提過一嘴,說咱們廠以前是搞炮的,看看能不能把倉庫裡那些老式火箭炮改進改進,提升點效能,不過現在這廠子都快沒了,這事兒估計也沒人真惦記了,你安穩待著就成。”
趙廠長也沒當回事,說完,便把一串鏽跡斑斑的鑰匙往桌上一放:
“這是各車間、倉庫的鑰匙,餘副廠長,廠子就拜託你了!”
不等餘宏細問,趙廠長已經一陣風似的出了辦公室,只留下餘宏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廠區發愣。
這個時代訊息太不通暢,原單位都還不知道這廠子馬上要被收回。
可自己還怎麼戴罪立功。
老廠長可以退休,有國家可以養老,可自己作為犯過錯誤的人,若是在自己手上廠子被收回,檔案上無能、錯誤的汙點將會更加刺目。
這個時代,檔案汙點會跟隨一輩子!
到時候別說回不去京城,想找個普通小廠餬口都難如登天!
一旦失去單位的庇護,便會被打回原籍,戴著錯誤分子的帽子一輩子務農。
對於一個熟悉現代科技,立志報國的穿越者,這種結局他不能接受,也絕不甘心!
至於改進火箭炮?
餘宏的眼神卻是一凝。
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後世來客可是清楚得很。
兔子在六十年代初期,因為種種原因,對身管火炮情有獨鍾,對火箭炮這種精度差、威力小的武器並不怎麼重視。
結果呢?
在六九年的真寶島,面對毛熊鋪天蓋地的冰雹火箭炮覆蓋式轟炸,吃了天大的虧!
那種被鋼鐵火雨洗地的絕望感,深深刺痛了兔子。
從那時起,兔子才真正開始痛定思痛,發力追趕。
趙廠長隨口一提的任務,在餘宏看來,卻重如千鈞,這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
他站起身,拿起那串鑰匙,獨自一人走向廠區深處最大的那間廠房。
哐當——嘩啦——
沉重的鐵門被他用力推開,揚起一片嗆人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