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畢,宋瑤略微少半步跟著賈良翰走在賈府的迴廊裡,好一會兒才走到正廳,此時宋瑤額頭上已經有些細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緊張。
賈家的主母,賈良翰的母親坐在主位上,面色有些冷,宋瑤心裡有些許的不安,此時的她還有對賈府生活的期許。
宋瑤福身行禮時,瞥見她眼角細密的皺紋裡藏著經年累月的威嚴,恍惚間竟想起相府主母訓話時的模樣。
“喲,這就是新來的大娘子?”柳姨娘的聲音甜得發膩,站在門口有些不還好意的開口。
“看著倒像是畫裡的病西施,也不知能不能鎮得住這一大家子。”
周姨娘嗤笑一聲,“聽說原是相府的二等丫鬟,莫不是連規矩都沒學全來的這樣晚,可是讓母親好等。”
賈良翰正要開口,卻被賈母的眼神止住了。
宋瑤去偏房泡了茶,雙手捧起茶盞舉過頭頂,“兒媳給婆婆請安,請婆婆用茶。”
話音未落,婆婆已皺起眉頭,將茶盞推遠。
“這茶太燙,也不知你是怎麼伺候的。賈府規矩,敬茶要七分滿、三起三落,你連這點都不懂?”
柳姨娘掩嘴輕笑,“姐姐莫怪,這規矩啊,咱們老太太最是講究。想當年我入門時,可是足足學了三個月呢。”她故意拖長尾音,“不過姐姐從前在相府,許是沒這般精細的講究。”
宋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轉身去換茶時,聽見周姨娘壓低聲音:“說到底不過是個丫鬟,能有什麼規矩?”
宋瑤望著氤氳的水汽,恍惚間又回到相府廚房,那時即便再累,也不必受這般折辱。
重新奉茶時,宋瑤特意將茶溫控制得恰到好處。可婆婆只是淺抿一口,便將茶盞重重擲在托盤上,滾燙的茶水濺在她手背上:“淡而無味!賈府的碧螺春,到了你手裡竟泡出白水的滋味,真是糟蹋東西。”
宋瑤看著托盤上被擱置的茶盞,忽然覺得賈良翰昨天的溫柔小意是那麼的可笑,此刻的他站在旁邊彷彿是置身事外一般,任由著婆母刁難和妾室奚落。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恍惚間竟像是將她的尊嚴也一併割裂。
“姐姐莫急,妹妹我最會泡茶,改日定當好好教教你。”周姨娘指尖劃過宋瑤手背的燙傷,“只是這伺候人的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
正廳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不過宋瑤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溫聲和婆母身邊的嬤嬤討教,然後重新泡了茶奉上,這次賈母沒有再拿喬,喝完茶從右手手腕上褪下一個鐲子,交到宋瑤的手上。
宋瑤恭恭敬敬的接過鐲子,普通的鎏金鐲子,但凡是精細一些的人家都不帶金銀之類的鐲子,這鐲子雖然看著厚重,卻是譏諷宋瑤不過一個丫鬟,只配得上這些金銀之物罷了。
賈母喝完茶就說一會開宗祠事宜要前去檢視就先行離開了,至於昨夜賈良翰所說的管家之事,賈母從頭至尾隻字未提。
賈母走後,輪到了柳姨娘和周姨娘敬茶了,柳姨娘是賈母的遠方侄女,本來是想許給賈良翰做正妻的,可是賈府需要走相府的門路,所以這才抬進門做了個貴妾。
至於周姨娘,妖嬈的身段,是賈良翰從花樓裡贖回來的清倌人,相貌豔麗,一等一的會伺候人。
兩人皆是敷衍著給宋瑤敬了茶,宋瑤也沒有發難,喝過茶,拿出來事先準備好的禮物,讓丫鬟遞給二人。
禮物不輕不重,讓人挑不出錯,但柳姨娘和周姨娘不屑的眼神沒能逃過宋瑤的眼睛。
賈良翰這時才緩緩的開口,“一會開宗祠的時間可不能誤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