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娘子。”眾人起身行禮。
宋瑤在主位坐下,“諸位掌櫃都是賈家的老人了,我雖不甚懂生意,但也知道如今蚌珠進貢一事至關重要。大爺分身乏術,便讓我代他聽聽各鋪近況。”
“先從綢緞莊開始吧,王掌櫃,上月進項如何?”
王掌櫃上前一步,“回大娘子,自南平鋪子開張,湖州總店進項增了兩成,尤其是蜀錦和雲錦,供不應求。”
宋瑤翻著賬冊,忽然停在“損耗”一欄,“綢緞莊每月損耗五匹布?王掌櫃可知道,京城中的綢緞鋪子損耗不過一匹?”
王掌櫃臉色微變,額角滲出細汗。
“這許是夥計們裁剪時不小心,還有就是這些年綢緞莊的損耗都差不多……”
“不小心?差不多?”宋瑤打斷了他的話。
示意劉媽開啟旁邊的木箱,裡面赫然是幾匹半舊的綢緞,“我讓人查了庫房,這些布料明明完好,卻被記作‘損耗’,王掌櫃能解釋解釋麼?”
廳內氣氛驟然凝固,其他掌櫃紛紛低下頭。
王掌櫃撲通跪下,“大娘子明鑑!是小人豬油蒙了心,想拿些布料貼補家用。”
“貼補家用?我聽說你每月俸祿二十兩,比尋常掌櫃多五成,竟還不夠?”
宋瑤想起賈良翰曾說“王掌櫃最是忠心”,如今看來,這忠心不過是銀子堆出來的。
相府的管家娘子曾教導她,馭下之道,恩威並施。若只施恩,則下必驕;若只施威,則下必怨。
“念在你是初犯,即日起去南平鋪子做個夥計,戴罪立功。”
宋瑤看向眾人,“諸位若有類似行徑,趁早收心,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殺雞儆猴的效果立竿見影,餘下的掌櫃彙報時皆是戰戰兢兢。
宋瑤記下幾個可疑的進項數字,待眾人散去後,才對劉媽道,“去把城西米鋪的陳掌櫃找來,我記得他女兒下月出閣?”
劉媽心領神會,“聽說聘禮還差些綢緞,夫人可是要幫襯一下。”
“送兩匹織金緞過去,再附張帖子,請陳夫人來府中喝茶。”
宋瑤揉了揉眉心,“對了,讓人把各鋪夥計的月錢漲一成,掌櫃的翻倍。”
劉媽面露難色,給城西米鋪的陳掌櫃送緞子這事還好,可是王掌櫃和月錢的事,這要是大爺知道了可怎麼是好。
剛想開口勸誡一番,宋瑤就擺擺手。
“捨不得銀子,如何讓人心甘情願辦事?去賬房支錢時,記在‘賞賜’名下,別讓大爺覺得我亂花銀子。”
過了幾日,宋瑤帶著承煜去了城西米鋪。
鋪子裡瀰漫著稻米的清香,夥計們見她進來,也是繼續做著自己手中的事。她注意到幾個夥計的袖口補丁摞補丁,正想開口詢問時,陳掌櫃出來了。
陳掌櫃對著宋瑤行了一禮,陳掌櫃很是感激宋瑤前兩日送來的緞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米鋪在賈家的產業中算是很微不足道的,利潤也少,平時賈大爺基本都不會來巡鋪子,更不會是漲月錢了,要是哪個月利潤差了還會被斥責。
“夫人怎麼來了?”
“我路過,隨便來看看,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大叔,這米怎麼賣?”她走向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夥計,親切地問道。
老夥計認出聽見剛才掌櫃喊她夫人,知道了她是大娘子,有些侷促地搓手,“回大娘子,上等白米十文錢一斤,次等的白米5五文錢,至於糙米……”
“大叔在這兒做了多少年了?”宋瑤聽完了米價繼續問道。
“回大娘子,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那可是看著大爺長大的長輩了。我聽說,夥計月錢才二錢銀子?”宋瑤佯裝驚訝。
老夥計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宋瑤吩咐小桃去車上取一些剛買的糕點分給大家,並朗聲說道,“大家以後有什麼難處,只管找掌櫃說,掌櫃再來回稟給我。”
陳掌櫃連聲應是。
離開米鋪時,宋瑤聽見身後傳來夥計們的私語,“大娘子人真好”“聽說月錢要漲了”……
這第一步她可是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