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細細的,幾不可聞,卻在雨裡激起一陣迴響。
下一瞬,雨霧中便竄出幾道身影,黑衣勁裝,面容被半罩遮住,全身溼透卻動作利落。
沈姝傻眼地站在洞口,看著那些人動作嫻熟地上前架起湛陵,一左一右,迅速將他拎了起來。
“???”
他那副生怕她再問一句什麼的模樣,竟像是……跑路!
“世子爺!”她不死心地追了一步,卻只來得及看見湛陵回頭看她一眼。
他像是欲言又止,最後也只是看著她,沒說話。
然後就被黑衣人一起消失在雨幕中。
沈姝:“……”
他……還真是跑了???
臥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姝重新縮回山洞,嘴角還掛著點沒散盡的震驚。
“跑得倒是挺快。”
她撇撇嘴,鬆了口氣。
跑了也好,她還正巴不得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大少爺趕緊消失。
山洞安靜下來,只餘雨聲淅瀝,她坐回火堆邊,抱著膝蓋看雨,想著等雨停就趕緊回去。
結果——
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
雨沒半點要停的意思,反倒越下越大,洞外全是水霧,空氣裡都瀰漫著溼意。
第二天清晨,外頭終於安靜了下來。天空一線淡藍,總算見了光亮。
沈姝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覺得自己簡直成了發黴的蘑菇。
她頭髮溼,衣裳也早就潮了,貼在身上溼黏難受,手腳冰冷,哪哪都不舒服。
“得趕緊泡個熱水澡……最好再來碗熱騰騰的雞湯。”
她自言自語,收拾好東西踏上歸程。
可誰知道這一走,才是真正的麻煩開始。
沿著原路走了快兩個時辰,竟一個人都沒遇到,更別說什麼村莊小路。
山林像被換了模樣,明明昨晚還記得路徑清晰,此刻再看,卻是路路相似、處處陌生。
沈姝站在一塊溼滑的岩石上,望著眼前又一條岔路。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迷路了。
在沈姝踩著一腳泥,終於走出林子,眼前赫然出現一條不寬不窄的官道。
她差點激動得跪下親地。
“謝天謝地……終於出來了。”
她仰頭長嘆,心情一下子輕快了許多。
更難得的是,一路上竟然連一個攔路搶錢的土匪都沒遇到。
沈姝剛放鬆下來,正打算沿著官道走去附近城鎮尋個落腳之地,忽然,她眼角餘光掃見不遠處河邊站著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心裡一緊,下意識停住腳步。
那是個少年年紀不大,穿著一件織金暗紋的深紫色綢袍,衣料華麗得有些不合時宜,繡著細密的雲紋,腰間還束一條墨色軟金玉帶,看起來就是個有錢家的少爺。
他此刻正一步步朝湍急的水中走去。
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他卻像沒感覺一樣,低著頭,神情平靜得可怕。
沈姝心頭猛地一跳。
“喂——你幹什麼!別亂來!”
她拔腿衝過去。
那少年彷彿聽見了動靜,微微頓了下,卻沒回頭,反而繼續往前,水已漫過了他的腰線。
沈姝臉都白了,顧不上溼衣服和泥地,飛快地衝向河岸。
“你別動!聽見沒有!有事上來慢慢說,別胡來!”
她猛地拔腿衝過去,湖水刺骨,她連鞋都沒脫,撲進水裡,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咬牙將他往岸上拖!
“你……你這是幹嘛?”
她死命拽著他,拼著自己一身溼透,好不容易將他拽到岸上,狠狠撲倒在溼潤的草地裡。
可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那人微微仰頭,靠在她懷裡,一動不動。
入眼的,是一張妖冶得過分的臉。
他五官清俊極致,卻不屬於那種端方貴氣的少年模樣,反而線條過於鋒利,眼尾上挑,自帶一股冷豔狠戾的骨相美感。
半溼的墨髮垂在頰側,貼著雪白的肌膚,水珠順著微敞的領口滑入鎖骨,冷冷一線,彷彿畫中妖神。
沈姝一點猶豫都沒有,俯身,輕輕含住了那人唇瓣——
溫涼、柔軟,帶著水氣的觸感。
她輕輕渡了一口氣進去,也不敢多碰,不敢久留。
可就在她將最後一口氣送進去的瞬間——
懷中的少年猛地一顫,劇烈地咳了起來!
他像是終於從冰冷湖水中醒轉過來,眉頭緊皺,身子蜷起,咳得肩膀都在顫。
沈姝立刻往後仰了仰身子,手還在他胸前輕輕拍了拍:“你醒了?有沒有好點——”
她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道猛地反壓回地面!
她整個人被人死死壓在草地上,甚至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頸脖便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掐住。
那隻手修長而蒼白,骨節分明,卻帶著驚人的狠勁。
沈姝瞳孔一縮,抬眼便撞進一雙溼漉漉的眼睛裡。
那是少年剛從水中醒轉的眼——
眼尾猩紅,睫毛沾水,溼得像沾著露的鳶羽。
美得驚人,豔得惑人!
“你竟敢……”
那少年嗓音低啞,眼尾猩紅,像是被情緒染透的殘霞,睫毛還掛著水珠,溼漉漉地貼著眼角。
美得驚人,豔得惑人。
可那雙眼卻殺氣騰騰,像是下一刻就要將她拆骨吞肉。
沈姝被他掐得脖子一緊,連忙伸手去扯他的手腕——
這人剛從水裡上來,又咳又喘,力氣早就剩不下幾分。
她往後一推,他整個人就被甩開,仰面倒在草地上,身上的墨袍半溼半貼,襯得那具清瘦卻藏著勁力的身體格外修長。
沈姝氣喘吁吁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嗓音一抖懟了道: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誰知那少年卻抬起頭,微微側目看著她,眼神涼如薄冰。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開口:
“誰讓你救的?”
“我本來就是——求死。”
語氣冷極了,像是從水底捲上來的恨意,裹著陰風寒氣,透著不近人情的疏離與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