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奢華得讓她腳底發虛的殿閣。
雕樑畫棟,玉石鋪地,連檀香都是混著銀絲燃的。
她站在原地,眼睛下意識地四處打量,只覺四周每一件擺設都值一整條命。
尤其是角落那一株樹——
通體金燦燦的,枝幹曲折如龍,葉片層層疊疊,彷彿風一吹就能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沈姝盯著那東西看了好幾眼,還是沒忍住。
她悄悄走過去,小心地摘下一片葉子,捏在指尖,沉甸甸的,手感冰涼,像是……
她低頭一口咬了上去。
“咔噠。”
牙齒被震得發麻,她下意識後退半步,瞪大了眼。
“臥槽……”她下意識地低聲爆了句粗口,“這玩意兒……真的是金子?”
這時一道低低的笑聲,從她身後幽幽傳來。
聲音不大,卻像是從夜色裡滲出來的,又輕又慢,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嘲諷,像是終於等著她自投羅網。
沈姝整個人猛地僵住。
她緩緩回頭,視線一點一點地掃過去,動作僵硬得像老舊齒輪,最後停在殿門口那道高大的身影上。
那人站在逆光中,影子斜斜地落在玉石地磚上,袍角微揚,像是一尾剛從暗流中游出的黑鯉。
他一身墨金長袍,身形修長挺拔,腰束玉帶,衣袍隨風微動,卻一點不顯輕浮,反倒顯出幾分隱匿在矜貴下的狠勁。
面容冷峻,五官像是刀鋒刻出來的,輪廓凌厲,鼻樑高挺,唇色冷淡,眼神比夜還沉,比燈火還深。
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站著,唇角勾著一點笑意。
笑意當然是泛冷。
湛丞。
沈姝喉嚨發緊,牙縫裡幾乎要擠出一句:
“二少爺,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湛丞沒接話,只是他那點笑意慢慢往唇角壓深了些,像把冰泡在了蜜裡,甜不起來,反倒膩得發寒。
他邁開步子,朝她走來。
腳步不緊不慢,每一步都落在光亮的玉磚上,卻像敲在沈姝心尖上——
“咚……咚……咚……”
她腦子一團亂麻,面上還強撐著鎮定,腳步卻不自覺往後挪了半步,手還死死握著那片“贓物”金葉子。
湛丞的眼神就落在她手裡,輕輕掃了一眼,唇角那點笑意似乎更深了幾分。
沈姝快瘋了,心裡像點了把火,又炸了雷,整個人從頭頂燥到腳心,腦中只剩下一句:
臥槽啊!怎麼在這遇到他了!
她還穿得是路上臨時披的舊外衫,頭髮亂得像剛打完一架,手上拿著片人家的金葉子。
……能不能重新讀檔重來?
她想活著。
在湛丞一步一步地逼近,步伐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讓人避無可避的壓迫感。
沈姝站在那兒,雙腿都快抖出節奏了。
眼見他走到自己面前,忽然抬起手——
她條件反射地猛一縮脖子,身子也跟著往後縮了半寸,像只被打怕了的小獸。
沒辦法,前科太多。
他那隻手每次抬起來,十有八九是來掐她的脖子的。
結果她剛一縮,就明顯看見對方臉色沉了兩分。
那點泛冷的笑意霎時斂去,湛丞低頭盯著她,一字不發,眼底翻湧著說不清是怒還是譏。
沈姝:“……”
她心裡有點發怵,手指還死死捏著那片金葉子,一時間氣氛凝滯得像空氣都結了冰。
氣氛壓得死沉。
湛丞那隻手還懸在半空,既不落下,也不收回。
沈姝腦子飛速轉了幾個來回,最後終於崩潰了。
她咬了咬牙,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湛丞的手腕,動作快得像搶時間似的,然後……硬是把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搭。
她神情勉強扯出個僵笑,聲音乾巴巴的:“掐,隨便掐。”
……她真的瘋了。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想咬舌自盡。
他要是真的把自己掐死怎麼辦?
可當沈姝看見他那張陰沉的臉,她寧可自己先投降。
湛丞的手指輕輕搭在她脖頸上,溫度冰冷,卻沒用力。
他低頭看著她,那張冷峻的臉上,神情已然變了味。
眼底那點怒意像是被她這番“主動送命”的操作憋回去了一半,又像是堵在喉嚨裡的火,沒燒出來,先燻著他自己。
他沉沉開口,嗓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意與一點……咬牙切齒:“沈姝,要不你死了算了。”
沈姝:“???”
突然來這麼一句驚悚話是什麼意思?
可湛丞那張臉就近在眼前,冷白俊朗,毫無笑意。他眼神沉得嚇人,彷彿真的是在認真考慮一樁事,而不是隨口嚇唬人。
他聲音低沉又清晰,像是一句從喉嚨裡慢慢碾出來的判斷:“你死了,就沒這麼多事了。”
沈姝:“……”
她腦門一跳,脖子下意識又往後一縮,可手還握著他手腕,想縮也縮不動。
湛丞的手還搭在她脖子上,不重,但那股控制感讓她像被鎖進一個籠子裡。
“湛……二少爺,”她乾笑兩聲,嗓子幹得發緊,“你冷靜一點,這不至於說到生死吧?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能出多大事?”
他睫毛垂了垂,沒接話,只是看著她,目光像冰水一樣潑下來,壓得人心口發涼。
“是啊,”他慢慢收回手,低頭看著她,聲音冷淡卻透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厭,“就一個什麼都不能幹的廢物,總是讓人分神。”
他眼神像裹著冰渣子,從她臉上掃過,連那點被掐紅的脖子都沒多看一眼。
沈姝怔住。
她知道他性子不好,話也不好聽,可這句——
這句說得太……戳人心窩了。
而且還是事實……
讓她一時間連回嘴的話都找不到。
還沒法反駁。
這時沈姝感覺到自己頸脖上的力度忽然一點點加重了。
冰冷的指節緩緩收緊,像一圈圈無形的鎖,正壓著她的呼吸往下墜。
沈姝瞬間反應過來,臉色一變,猛地抬手將他那隻手撥開。
跟著踉蹌往後退了好幾步,背撞到金樹旁的玉柱才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