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做飯、劈柴、挑水、打掃,全丟給沈沉。
沈沉因為臉皮薄,加上是自己答應的,咬牙撐著瘸腿也幹。
直到這回,李寡婦要給自己兒子娶媳婦,讓沈沉做櫃子,還要好料子。
李寡婦怕花錢請人,硬逼著沈沉上山去砍。
那天山上起了暴雨,他連個蓑衣都沒有,被雨打得滿身是水,結果又一腳踩滑,再次摔倒。
第二天人都沒法下床,連口飯也沒吃上。
李寡婦氣瘋了,跑過來一通大罵。
她還到村裡散話,說沈沉白吃她家飯,要霸著那間房不走,說得好像沈沉是個心黑賴賬的主兒,連“等她家媳婦進門就把房子要回來”都放了出去。
嗯,就像那套房子早就是李寡婦的。
沈姝聽完這些,不急不惱,只是轉身就走。
她徑直朝村外馬車的方向去了。
湛丞正倚在馬車旁,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拂著袖口,神色清冷,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聽到腳步聲,他側頭看過來,原本還以為沈姝又要哭哭啼啼或撒個嬌,誰知她步伐沉穩,眼神漠然。
“借兩個人。”她站定,直視他,語氣沒帶一點討好或撒潑,反倒極其乾脆。
湛丞微微眯眼,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
不是演,也不是鬧,而是很嚴肅得樣子。
他挑眉,看著她片刻,點了點頭,抬手招來兩名帶刀侍衛。
沈姝轉身,步伐未停,聲音冷靜:“跟我走。”
村口,村長家的院子前正聚著一群人,李寡婦站在人群中,口沫橫飛地說得起勁:“……我家吃的喝的都給他用了,他還不知感恩,裝病賴賬,佔著房子不走!哎喲我哪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她話沒說完,只聽“啪”的一聲,有人推開了院門。
眾人一愣,紛紛回頭。
只見沈姝一身素衣站在門口,神情清冷,身後緊跟著兩名面無表情、腰佩長刀的侍衛,神色兇悍,一看就不是村裡人能得罪的主兒。
她不理眾人訝異的目光,只淡淡開口:
“我是回來接沈沉的。”
“今天一起過來的,還有侯爺的人。”
她目光緩緩掃向場中那個正張嘴的李寡婦,語氣不輕不重:“侯府二少爺就在外頭。”
“李寡婦——”她語調微頓,眸色一沉,“你再多說兩個字試試?”
這群鄉下人本就膽小,平日裡連村口那個說話漏風的里正都得恭恭敬敬地供著,更別提眼前這兩個渾身鎧甲、腰間帶刀、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侍衛。
那盔甲在日頭下一晃,寒光逼人,簡直比刀還要冷。
更要命的是——
沈姝剛才說得很清楚,這兩人是侯府侯爺派來的。
侯府。
是那種能那種縣老爺都要跪下磕頭的“侯府”。
空氣裡一時間鴉雀無聲,連那些愛嚼舌根的婦人都噤了聲,生怕自己多出一句就被記恨下來。
李寡婦本來張著嘴想再罵兩句,可對上沈姝那句“你再多說兩個字試試”後,她喉嚨一緊,整張臉頓時煞白。
她嘴巴哆嗦了兩下,還是慫得硬生生把話嚥了下去。
村長也趕緊上前陪笑,搓著手,語氣都變了:“誤會,誤會一場,沈家這孩子身子不好,李嫂子也是一時說氣話……可沒什麼別的意思。”
沈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聲問:“我家的房子不是我跟我弟弟的?”
村長一怔,下意識瞄了李寡婦一眼,嘴張了張,剛想狡辯,沈姝便淡淡開口:“我也不想跟你們廢話,現在我要知道我弟從什麼時候開始乾的,幹了幾樣,吃了幾頓,你們一句都別落下。”
說罷,她眼神轉向村長:“你們也別怕寫錯,我可以請二少爺親自看。”
村長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額頭上汗都下來了,聲音哆嗦的很,趕緊往前走了一步:“這房子當然是你們沈家的,哪兒還能是別人家的,這哪能驚動貴人呢。這事,咱們自個村裡人說說,和氣點就成了……”
沈姝眉頭一挑,語氣卻冷得徹底:
“和氣?和什麼氣?我弟弟一個瘸著腿的人,被逼著上山砍木頭,摔了兩次,現在人躺著起不來。我還想問問我弟到底吃了多少飯,幹了多少活,是不是需要補工錢!”
她一字一句說得極慢,可字字砸心。
李寡婦一聽這意思要她賠錢,臉瞬間就掛不住了,平時在村裡罵慣了人,哪受得了這口氣,當即就要張嘴罵:“呸,做點雜活就想——”
話沒說完,旁邊那名侍衛突然上前一步,抬腿一腳狠踹!
“砰!”
李寡婦整個人被踹得橫飛出去,重重摔進一灘泥水裡。
這一幕把在場人嚇得魂都快飛了。
村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大人饒命!我們錯了,真是錯了!”
幾個膽小的鄉民也跟著跪下,聲音都在抖:“是李寡婦胡說八道,我們就是湊個熱鬧,求大人別動怒,求貴人別動怒!”
沈姝看著李寡婦被踹進泥裡,疼得打滾哀嚎。
侍衛站在一旁神色冷硬、刀還在腰間掛著。
周圍跪了一地人,她心臟也跟著縮了一下。
太嚇人了。
她忽然體會到什麼叫“狐假虎威”的爽感。
這才是權力的味道。
她收回目光,語氣依舊冷靜:
“補錢,還有去鎮上請個大夫來,一炷香之內要大夫出現在門口。”
“我弟弟要是有個好歹……”她眯起眼,“這村子誰都別想太平。”
說完,她看也沒再看地上還在哼哼的李寡婦一眼,轉身就走。
雖然兩個侍衛都離開了,但是誰也沒敢動,他們聽見那刀柄響聲,他們嚇得磕頭更用力了。
最後還是村長想著想到沈姝說的那句話,需要大夫在一炷香時間內出現在門口,他強忍著害怕低著頭就是走出村子。
……
沈姝一進屋,就聞到屋裡那股子潮溼的土腥味還沒散,板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沈沉靠著牆坐著,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比剛才清明多了些。
他一見到她,眼眶就紅了,嘴巴動了動,像是忍不住要開口叫一聲“姐”。
可話剛到嘴邊,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情緒一收,低聲問:“姐,你怎麼……回來了?”他垂下眼眸,掩不住擔憂,“是侯府……不要你了嗎?”
那語氣小心又難堪,像是在為她感到委屈。
沈姝一噎。
她本來剛在村口狐假虎威了一波,正得意著。
結果被這孩子一句話戳得像被潑了盆冷水。
她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腿,隨口一本正經胡扯:“我這是回來看你,怎麼就變成被趕出來了?別多想。”
沈沉盯著她看了半天,嘴唇翕動一下,最後還是沒多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