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捲起幾片落葉,也吹得閻埠貴心裡拔涼拔涼的。
他看著前面李大海推著車的背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坑裡,可這坑,偏偏還是他自己挖的。
而走在前面的李大海,嘴角已經快要咧到耳根了。
東街口的夜,比四合院裡要深得多。
沒有了院牆的遮擋,晚風像是脫了韁的野狗,貼著地面橫衝直撞,刮在人臉上,帶著一股子涼意。
李大海推著那輛殘廢的腳踏車走在前面,車子每走一步,那斷掉的鏈條就拖在地上,和坑窪不平的土路摩擦,發出一陣陣“嘩啦……刺啦……”的噪音。
這聲音像一把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在後面跟著的閻埠貴心上。
閻埠貴沉著一張臉,雙手背在身後,邁著他那特有的四方步,眼睛卻死死地鎖著前面那輛車的殘骸。
他的腦子裡像是有個算盤,正在噼裡啪啦地飛速計算。
換一根鋼絲,得兩分錢。
那個飛掉的卡扣,叫鏈條活節,那玩意兒小,可不好配,單買估計也得三分五分的。
這鏈條被敲得跟麻花似的,肯定是廢了,一整根鏈條,怎麼也得兩毛錢吧?
加起來,這不就快三毛了?
他那一毛錢,不僅打了水漂,還得倒貼兩毛!
一想到這,閻埠貴的心就抽抽地疼,連帶著看李大海的背影都覺得面目可憎。
這小子,看著憨厚,怎麼手腳就這麼不麻利?
蠢!
真是蠢到家了!
可轉念一想,自己還在院裡當著鄰居的面誇下海口,說弄壞了算自己的。
這話就像個烙鐵,把他想罵人的話全都給燙回了肚子裡。
“大海啊,”閻埠貴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聲音乾巴巴的,“你說的那個修車鋪,遠不遠啊?”
李大海立刻停下腳步,回頭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三大爺,不遠了,就在前頭那個拐角。您放心,那老師傅我見過,手藝絕對沒得說,關鍵是人實誠,不坑人!”
他越是這麼“誠懇”,閻埠貴心裡就越是堵得慌。他只能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催促道:“那快走吧,磨磨蹭蹭的,都幾點了。”
拐過街角,一個掛著昏黃燈泡的小鋪子出現在眼前。
鋪子不大,門口擺著幾個打好補丁的舊輪胎,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橡膠和機油混合的味道。
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滿手油汙的老師傅正低頭給一個車軲轆上鋼絲,聽到動靜,頭也不抬地問了句:“修車?”
“是啊,師傅。”李大海熱情地把車推了過去,“您給瞧瞧,這車鏈子掉了,我本來想幫三大爺安上,結果越幫越忙,您看這……”
老師傅放下手裡的活,走過來扶起車子,只掃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他用鉗子夾起那截扭曲的鏈條看了看,又轉了轉腳蹬子,聽了聽後軸的聲音。
“呵,”老師傅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帶著點見怪不怪的調侃,“小夥子,你這哪是修車,你這是拆車啊。”
閻埠貴的老臉一紅,感覺那昏黃的燈光都像聚光燈一樣打在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老師傅也沒多說,指著車子道:“鏈條廢了,得換。你這敲得太狠,把後飛輪的齒都給崩壞了一個,蹬起來肯定會打滑,也得換。還有這根鋼絲,斷了,得重新給你穿一根。”
他每說一句,閻埠貴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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